林雪以为自己很清醒,但她却守在地下室门口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沉。
她做了一个梦,一开始,这是一个特别特别美好的梦:梦里有她,有林可彤,有孙舒,还有朵朵,她们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笑得很开心,周身散发着温暖耀眼的光芒。林可彤飞在半空,盘旋着,像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朵朵又蹦又跳,每个动作间歇定格,在空中留下一段段虚幻相连的残影;孙舒恬静地坐在藤蔓编织而成的秋千上,开心地摆动着粉嫩的赤足,秋千自动将她抛得高高的,几乎可以触到飞起来的林可彤……
突然,天昏地暗,一只黑色的大手从云端伸出,一把捏住正在飞翔的林可彤!朵朵想去救她,却被另一只巨手按在地上,碾成尘埃!孙舒站在秋千上,无数藤蔓像章鱼的触脚一般飞舞起来,护着她组成了天罗地网,但她的反抗同样不堪一击,同样被抓在手里,只留一颗头颅在外面张皇失措地尖叫!
“你,你是不同的!”抓住林可彤的那只手伸出食指,缓缓指向林雪,一个沧桑而冷漠的低沉男声从天际传来,“你是不同的,不同的!”
林雪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管是救人还是逃跑,总该选一样才行!但是,她却动不了,连根手指都不能动弹!她只能心怀恐惧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只手突然疯狂的鼓掌——残留的肢体和血液散落下来,孙舒和林可彤的脑袋掉落在她的脚边,两双漂亮的眼睛充满血色,带着死亡的冰冷,无神地注视着林雪。
洁白的云朵瞬间变得血红,一张紫黑的大嘴越过云层嘲笑她的无能,满口的黄牙。张合间喷射出大滴腥臭的口水,一个声音响彻天地:“我会,找到你的!”
“啊!——”林雪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她愤怒地挥起拳头,狠狠打向那张恶心的嘴巴!
“啊!!啊!!!!!!”却有人叫得比她更响、更痛苦!
睁开眼睛,只见秦羽超捂着下巴向后仰倒在地,四肢不停抽搐着,嘴角还有一道血丝。林雪终于知道自己不仅摆脱了梦魇,而且还误伤了人!
“你没事吧?把手拿开,我看看!”林雪赶紧冲过去把他扶起来。其他人听到声音也赶忙跑过来。
“他咬到舌头了。”老教授一看便知道伤得不轻,强行拿开秦羽超紧紧捂着下巴的手,老人家非常震惊地皱起了眉头。“他下巴骨折了,门牙也有些松动。”
为了检查,老教授轻轻碰了碰秦羽超的伤处,不出意料地听到杀猪般地哀嚎。
“你做了什么!秦少不过是来叫醒你,你至于下手这么重吗!”大黑本来就为跑出去的胡子担心。现在见林雪竟然把秦羽超打骨折了,心里更是难过加愤怒。
“对不起,我在做恶梦,他突然出现……”林雪歉疚地抬起手,秦羽超却下意识地“蹭蹭”往后躲,明显已经对她的动作产生了恐惧。
“离他远点吧。”大黑是天生的“黑面神”。发起火来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把秦羽超架起来,送到沙发上坐好,仍然是一脸愤愤不平的神色。
秦羽超看到大黑和林雪闹僵。心里很着急,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说不了话,只能忍痛一顿比划,要来纸和笔,写下一句话:“别怪她!是我自找的!我想亲她!”
最后四个字——包括那三个惊叹号——都写得又大又粗。简直要破纸而出了。众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但大黑却始终黑着脸。看向林雪的目光总是充满审视。
“林雪不是故意的,你到底在气什么!”阿宝越来越看不懂了,先是胡子,再是大黑,这一个两个的,突然发的什么疯!林雪打人是不对,但要不是秦羽超自己发贱,跑去亲人家,也就不会被打了。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大黑还甩脸子给林雪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大黑收回看向林雪的视线,冷哼一声,却不是对任何人表示讥讽,只是对他自己。他习惯性地拍了拍阿宝圆滚滚的肚子,语气落寞:“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各种巧合罢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吃饭不用叫我了。”
“你都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不饿啊!”阿宝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大黑摆摆手,走回房间,将门狠狠关上。
林雪却突然来了精神,赶紧抓起多多的手臂,查看手表上的时间:“什么时候了?几点了!”
“下午两点了……”
“快让开,我要把地下室打开!”
“你不看看秦羽超吗?他的下巴……”大丽不忍心,小声提醒着。
林雪此时已经掀起门板,正准备往下走呢。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疼得缩成一团的秦羽超,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但她真的更像知道林可彤她们怎么样了。那个梦实在太不吉利,而且,她们本应该在一个小时之前醒来,为什么没主动要求出来!
“他会没事的。”林雪拍拍大丽的肩膀,沿着梯子进入地下室。
“小雪对秦少是不是……太无情了?”多多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不管秦羽超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打的——意外也好,自己发贱也好——总归是林雪下的手。但她的态度……虽然说了“对不起”,但秦羽超可不是一个“对不起”就能推到一边的人,大家都觉得他们是恋人呢,这个时候舍弃姐妹表示关心也可以理解啊!
“他自己倒是甘之如饴。”大丽揉搓着衣角,强迫自己不去看秦羽超为了讨好林雪而摆出的傻笑。
“小雪对他果然没意思,还以为有戏呢!”多多撇撇嘴,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黑乎乎的地下室。
没意思吗?大丽抬起头来,看向强忍疼痛的秦羽超,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
等下到地下室里,林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们三人早就醒过来了,却被改造过程中不断排出体外的污垢“粘”在了地上!林雪刚一改造完就可以行动自如,但她们却没什么力气挣脱这些脏东西的束缚,只能老老实实躺着,等人下来帮忙。林雪把她们“运”了出来,提溜到浴室里,倒上四五桶烧得正好的温水,让她们三个好好泡了个澡。
“哇,我的皮肤好嫩啊!”又过了几个小时,体力逐渐恢复,林可彤重新获得说话的能力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雪,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孙舒更高兴!过了一个月睁眼瞎的日子,现在终于可以恢复正常视力,而且,永久摆脱了近视的困扰,简直太开心了!
朵朵却撅着小嘴,不甚高兴的样子:“姐姐,朵朵饿了!”
“饿了?饿了好!饿了证明你的身体正在汲取营养!”林雪赶紧摆上一桌丰盛的美食,招呼大家赶紧吃饭。桌上各种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末日前都不一定能吃这么好。
“哇,这是什么啊!我竟然看到了萝卜青菜!”林可彤赶紧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这种清爽的口感,简直是世间美味啊!等等,青菜香味淡也就罢了,这些鱼肉海鲜香气扑鼻,林雪不怕被盯上吗?
见林可彤叼着筷子发呆,林雪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眯眯地把她的筷子拿下来,说道:“放心,厨房封得很密实,除非很靠近,否则闻不到的;而且,雨下这么大,什么味道都冲散了,绝对不会被发现!赶紧吃吧,虽然你喜欢吃青菜,但补充体力很重要,要多吃肉!”
孙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食物上,她兴奋地四处打量着,习惯了眼镜片后的生活,习惯了没有眼镜的模糊世界,现在这种清晰的体验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可能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吧,为什么空气中漂浮着绿色的光点?伸手去碰,似乎就融在手掌里了,而且感觉很舒服。
“秦羽超怎么了?”孙舒正自顾自地扑着只有她能看到的绿色光点,突然瞄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苦情男人,他的下巴已经被老教授固定好了,现在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别人大快朵颐。
“我打的……”林雪其实已经愧疚得拿不起筷子了。
“你把他下巴打折了!”孙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林雪简直要被她眼睛里放射出的谴责刺伤了!没想到她视力恢复正常了,整个人都变得更锐利了。
“我不是故意的……”林雪小声解释。
“那也不能把他扔那儿不管啊!”孙舒说着,突然做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那锅皮蛋瘦肉粥专门给他做的吧?怪不得都不往桌上端!”
“呃……我吃饱了,我去把大黑叫下来吃饭。”阿宝再不懂察言观色也知道林雪脸皮奇薄,赶紧找机会回避。
林雪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表态也不否认,绝不满足孙舒的八卦之心。
突然,楼上传来阿宝的惊呼,他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急得脸都白了:“大黑,大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