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议室外的老曹有些忐忑,毕竟来的人里除了他知道的一些领导之外还有一些年轻干练的新面孔,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从某安局里出来的。被他们盯上,很难有好事,他有心进去帮李歌撑撑场面,可偏偏李歌还不让他们进去旁听,这就让他很难受。
李歌是他这辈子生平仅见的奇才,当年跟着他干不过是因为他给的工资高,谁知道七八年下来,干着干着就把集团干成了现在这个规模,自05年他回韩国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按着李歌的计划走,不但避过了金融危机,还实现了逆增长,集团发展到现在,他们这些给李歌打工的人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集团里了,包括心血,也包括感情,他不容集团有失。
就在老曹焦急踱步的时候,大会议室的门开了,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打开门,护着几位气度恢宏的老人出了门。
老曹惊讶的看了看表,才过了一个多个小时而已,怎么这就结束了?他等到最后,也没等到李歌出来,算是勉强松了口气,没被带走就好,没被带走那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不用送了,曹总日理万机,安心工作就好,星轨国际是很了不起的集团,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国家会记得你们为社会所付出的一切,请曹总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走在最后的老人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感情,却让比他小不了多少岁的老曹连连点头表示听从领导的教诲,两者年龄相近,地位却天差地别,商与官的鸿沟,就是这样直白明显。
老曹额头见汗,但是心情却舒缓了不少,勉励他而不是训斥他,说明谈判的结果是好的。他现在都不求有啥好结果,只要官方不搞他们他就谢天谢地了。
也不怪老曹焦灼,他只是星轨国际里区区一个大连地区的话事人,算是高层不假,但是论总揽全局,他还不够资格呢。所以他知道的计划并不完全,只知道去年集团建在天府的工厂出了事故,但是官方不知道为什么暂时搁置了调查而已。
偏偏李歌还不能跟他说这件事,只好对不住他任他一个人焦灼了。
人家领导说不用你送,你还能真敢不送吗,老曹一路点头哈腰的给人开电梯开车门,一直到人家的车队和集团派出的陪同护送车队离开星海广场,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敢用袖子擦擦脸,带着一批骨干回了大会议室。
亲自为老领导开车的年轻冷峻男子看了看车窗外星轨集团派出的陪同车队,忍不住轻声的问后排端坐的老人,
“领导,我们这就走了?”
老人点了支烟,吐出一口烟柱,
“不然呢?我们已经得到我们想要的了。”
年轻人神情有些纠结,
“他的话真的能信吗?听起来。。。总像是精神病人的呓语。”
老人不屑一笑,
“就因为他今年才25岁却说自己有幸曾在中国度过超过三十年的时光?”
有些话老人可以说,但他不行,因为身份地位不同,对于不好决策的事情,人家有决策权,而他连建议权都没有。所以年轻人没搭话,算是默认了。
老人弹了弹烟灰,语气莫名的说,
“穿越,听起来是挺扯淡的,像是我孙子天天看的不着调的小说,但也确实是对他人生轨迹最好的解释了。”
年轻人默默点头,因为他试探出了老人的态度,他年轻,接受能力更强,理解的只会比老人更快,他所担心的,不过是老人顽固,不相信李歌的话而已,现在看来,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人都有两把刷子,他也可以放心了。他年纪虽轻但是素质过硬,地位虽低但是权力不小,这种颠覆世界观的事情,是必须锁到档案袋里永不见光的,老人的识趣省了他很多的麻烦。
老人咧嘴笑了笑,玩味的说,
“也难为这孩子了,想干点儿事业,还怕被人发现端倪,不得不藏头藏尾的,到处设置傀儡隔空遥控。做的最好的事业就是星轨广场,结果这两年还被万达那个姓王的逼得处处让步,头都不敢冒。”
说到这儿,老人眯了眯眼睛,浑浊的老眼里露出一丝锋利的寒芒,惊得瞄着后视镜的年轻冷峻男子一身冷汗。
身后这人虽然老了,但是还有着数十年宦海沉浮里磨砺出来的果断杀伐,那种气势,他远远不及。
“姓王那老小子,仗着有些背景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吗。听说他看上了这孩子在长安街的那家星轨广场,准备把那块儿地买下来改建成万达?”
老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给了年轻人极大的压迫感,年轻人声音有些艰涩,
“是,已经做了不少公关。。。我是说暗里做了不少小动作。”
年轻人一开始还在打官腔,后来意识到这个老人恐怕也是真性情,于是换了更严厉的措辞。
“那家店是私人的,是这孩子给自己留下的安身立命的东西。这孩子很难,难到年经轻轻的不虑胜就得先虑败,比我这个没了上进心的老头子都怂。”
老人又抽了口烟,
“我没那姓王的他老子那么有资历,京城那边我插不进去手,但是天府这一亩三分地儿,我还是能说了算的,在天府,星轨国际的产业,我罩了!”
年轻人露出了一丝真心的微笑,年轻嘛,总是有些热血的,他见惯了太多滑不留手的上级,偶尔见到这样真性情的领导,他真的会忍不住被老人的魅力折服,这样的领导,值得舍命追随。
“他真应该庆幸和他打交道的是咱们。”
老人来了兴趣,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放松,明显比前几天多了很多人情味儿。
“怎么说?”
年轻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悦真酒店的方向,有些调侃的说,
“这要是被大洋对面那个国家盯上,他会被拉到实验台上切片儿的吧。”
老人笑了笑,把烟蒂摁在吸烟器上。
“所以这事儿,到此为止。这孩子什么都不是,只是有些善良的聪明人而已,知道了吗?”
年轻人点点头。
“嗯。”
老人靠回座椅,悠悠叹了一声,
“这孩子的最后一句话给我的触动很深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向钱看,像他这样保持着看起来可笑的赤子之心的人,越来越少了。”
悦真酒店,曹淳拦住了身边的人,独自进了大会议室,然后第一眼就看见了长桌尽头默默坐着的李歌。
李歌面前有一张巨大的字帖,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
“天佑中华!”
落款人的名字看得老曹瞳孔一缩,他有些颤声的说到,
“小歌,这是?”
听到老曹的声音,李歌咧嘴笑了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语气轻松如释重负的问老曹,
“你说真有天佑中华这回事儿吗?”
曹淳不知道李歌这又是玩儿哪出,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说,
“我不知道,但是我情愿相信是有的。”
李歌笑着摇摇头,推了推字帖,刚想跟老曹说收拾起来吧,回头放我家里去,却反应过来这么多年,自己在中国竟然是没有家的,他始终还是在外漂泊的那个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根。
他有些想李居丽了,那女孩儿是他的归属,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像流浪的人迫不及待的想归乡一样。
李歌眼神落寞了一下,然后看着老曹勉强笑了笑。
“正总,裱起来吧,就挂在这儿,当悦真的镇店之宝。”
年轻人开着车,目不斜视,重复着不久前李歌说过的话。
“佑中华的不是天,而是无数热血激荡,薪火相传的中华魂。”
老人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老了,对生命总是忍不住心存敬畏。
“那孩子,是漂泊在外,渴望归乡的孤魂野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