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除夕,明儿便是元旦,康熙五十五年到了。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乾清宫的家宴一散四阿哥毫不留连立刻便出宫回府来,此刻已经浑身无力地躺在了太和斋的书房里。他在此独宿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今天的情绪格外的低落。
既便是康熙帝亲自派来的几位太医也没有一个人能诊得出来雍亲王府里的三位皇孙究竟是生了何种病症。正因为如此,才让四阿哥心里悚然一冷。前些日子总觉得三个儿子就算是病得古怪但是总能治得好,唯有皇帝亲派了御医之后便知道了事情并不是他想象得那样儿,难道真的还要求佛问道不成?
四阿哥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合上了双眼。不管怎么说,明儿是正旦,半夜里还要进宫里去朝贺,就算是睡不着也要好好歇一歇。自己深有感触,连日里来疲累得厉害,若自己再有个意外可不是小事,无论如何都要撑住才行。
刚有些睡意朦胧间听到外面有响动,但是困得厉害便不问,谅也没有人敢擅闯进来。窗外一个很清脆又拿捏得有些纤细的女子声音,“爷,是我,我有事想和王爷说。”
我?四阿哥自然不知道这个“我”是哪一个,但是他却在极为想当然之中认为成了他心里的那一个。不由自主地吩咐了一声儿,“进来。”身子困倦得一点儿都不想动,只听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了,悄无声息的脚步,然后就飘过来一丝他并不十分熟悉的香味儿。
味道好甜,忽远又忽近,好像一根极细的丝线在他心尖上打了个结,然后牵得他心头又是一紧,便引着他的全副精神都聚集于此了。又是不由自主地吩咐,“过来,走近些。”这香甜的味道让他脑子里刚才堆积的烦乱都烟消云散了,让他觉得既轻松又惬意,他想要抓住这种感觉。尤其怕是一场梦,所以但愿长醉不愿醒。等醒来了他又要打叠起多少的精神来应对那些不能不面对的事。
“爷……”那个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的惊喜。安静了片刻,四阿哥便觉得床上一阵晃动,身子周围一下子暖烘烘的,最重要的是那股甜蜜的香味儿完全浓重地包围了他的嗅觉。他伸手过去,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滑不留手的触感,这对他是更大的刺激,立刻便不能自已地将身子贴过来双臂结结实实地将那软玉温香抱在怀里。
那一团发烫的香玉有些微颤,好像是不胜战栗,但是在稍一迟疑之后竟比他还要热情百倍地回抱住了他。一团热气烘在四阿哥的耳边,“爷,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四阿哥已经沉沦在了感官的极度刺激之中而因此兴奋,并不等她说什么已经扳了她的身子过来,一边粗声喘道,“答应,只要你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什么都答应。”
守岁的夜里年雪诺只得一个人,这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没想到嫁了人,还是在王府里,这年倒过得越来越没有趣味了。好在这么些日子来也习惯了,倒受不得那过于热闹的折腾,反倒爱这安静。围炉品茗,外头又是连番的鹅毛大雪,跟和露闲聊了几句,虽不能算是十分地如意,至少也有八分地趁意了。只是最近总不耐久坐,更熬不得夜了,早早便入寝。
自打那一夜四阿哥来过这院子,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儿。直到过了正旦,初二日才听说四阿哥有空儿在府里。大福晋又遣了人来传话说今晚万福堂家宴,也算是大家一年到头儿团圆一回。雪诺心里倒不以为然,不晓得这算是什么团圆。和露却比她上心得多,过了正午便又是捡首饰又是挑衣裳的要准备着给雪诺打扮起来。
尽管已是连日大雪,偏偏又逢晚来天欲雪,就此更添了“能饮一杯无”的期盼。万福堂里早已暖得融融如春,乌喇那拉氏瞧着屋子里太热,外面却一点风也无,就是阴沉得乌云压顶,已经有雪花飘了下来,便命开了前面的窗户,这样可以一边饮宴一边赏雪,极添情趣。
当地里早就摆好了王府里大宴用的圆桌,什么红白鸭子、燕窝口蘑烧鸡、鹿筋拆肉、脍银丝……好些个菜品也已经预备停当。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一直指挥着府里的丫头们一会儿从这儿搬来把椅子,一会儿又把个紫檀落地灯架移开,忙得不亦乐乎。李氏今天心情格外好,跟着乌喇那拉氏的身后也忙个不停地跟着指挥。
正忙乱着呢,四阿哥就从外面进来了。他今天也心情格外好,难得穿了一回宝蓝色的袍子,极艳的颜色衬得气色也好极了。乌喇那拉氏带着李氏等人上来给请了安,见四阿哥竟是唇上含着一丝笑意便打趣儿道,“王爷今儿既是高兴,要陪着她们一醉方休呢。”
四阿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今儿既是有这个兴致倒是难得了。”口里说着眼睛里却有点飘移不定似的。
正这个时候门口新换的桃红撒花棉门帘一挑,有个丫头回道,“侧福晋来啦。”四阿哥立刻抬眼一望,眼神便牢牢盯在了刚进门的年雪诺身上不肯再移开了。而乌喇那拉氏、李氏、钮钴禄氏、耿氏、宋氏、武氏等人也全都遁声望去,一时屋子里竟安静得仿佛落根针都听得到。
雪诺穿着花盆底,裙幅不摇,极端庄地慢慢小步走近了。两把头上左右各两只累丝金凤,凤口里是长长的金流苏垂在两鬓,随着行走处摇曳生辉。脸上显然也是头回见的浓艳,本来一张脸天然便如傅粉涂朱,哪里还禁得住更精心描画,再添上十分的神韵,就是画里的仙子都要多了灵动仙姿。那大红的衣裳更是头回见她穿,立领直身的大红缎地旗装穿在她身上已经足够的明艳俏丽了,上面居然还是遍身的捻金团花,真真是繁复富丽到了极点。
若说雪诺平日里都是极淡的装束,看惯了的是淡极花更艳的雅致。谁也没想到她今日特意来了个艳到极点,偏是原本那清逸出尘的气质此刻竟一点不显清淡,这遍身的红与金竟能压得住,另添了极贵气的感觉。这下把乌喇那拉氏等人比得黯然失色,个个在心里咬着牙恨自己。
乌喇那拉氏还好,有身份抬着,虽然深知自己年纪不宜过分装扮,但是寻常服饰倒越显了嫡福晋的气度。李氏刚刚原本还是心情大好、气色极佳,转眼便好像老了十岁,心气全无。钮钴禄氏和耿氏等人虽年纪犹是芳华,但是到底没有往心里去,并不刻意,加上既没有雪诺的姿质又没有雪诺的气韵,就算是全力以赴也比不过,更何况是现在。
雪诺完全旁若无人,极自然地走到当地向着四阿哥一福,并不低头而是平视前方,口称,“给王爷请安。”
四阿哥此时好像是与雪诺共有什么秘密一样竟做出极为会心的淡淡一笑。他想要走上来亲自伸手扶她起来,不料忽然李氏竟在一边语出讥诮,“侧福晋今儿打扮得可真出色啊,把这一屋子的人都比下去了。”
输了就输了,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服输。果然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便冷了脸,向李氏道,“多什么话?”
是啊,李氏今天是格外的奇怪,这个时候也敢插话。四阿哥也收了笑容,不明白为什么李氏今天竟这么得意。雪诺却毫不在乎地站起了身子向李氏笑道,“都是寻常旧物,没有哪一样是新的,更别说出色了。若是姐姐喜欢哪个,回头到我屋子里跟和露说一声儿,就送给姐姐了。”
这下李氏才真的变了颜色,人家是旧东西都能扮得如此艳丽出彩,不是凭了底子好是凭什么?雪诺早就又向着乌喇那拉氏福了一福,“给福晋请安。”乌喇那拉氏笑容可掬地上来扶了雪诺笑道,“来,妹妹就坐在我边儿上。”说着竟撇下众人独拉了雪诺跟在四阿哥身后向那桌子走去。
四阿哥今天心情极好,难得见到他一直口角噙笑的样子。本来是一张极为清俊的面孔,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冷峻,让人忘不了他的那由内而外的皇子威仪。偏偏近些日子又是连连不顺心,事事不衬意,所以好些日子都眉间眼底藏着沉郁。此刻好像所有的压力都被一室春意融化,一双眼睛竟可以眼波流转,完全不同于往日。
王府里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今儿全因四阿哥高兴。他是这王府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他高兴了别人才能跟着高兴。偏是天公凑趣,又下起鹅毛般的大雪来。座席之上莺声燕语,推杯换盏,气氛极为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