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注定谁都过得不安宁。
杨家最近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杨世平手下握着的那个资金雄厚的地产开发集团在这次的土地竞标会中竟然中场失利,原本稳操胜劵,十拿九稳的那块地皮不过转眼就落到了他人手里,且这对手出现的莫名,根基浅薄默默无闻,这在地产界,乃至杨家都是一件极为打脸的事情。
当然,最使人恼火的是,背后操纵着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地产公司的主使者竟然是吴楠。
一时间,杨家个个都被气得暴跳如雷,深感耻辱,偏他们手上还没有任何对吴楠不利的证据,背景是不如人,连找个借口暗自下绊子都要神经兮兮地脑补,吴楠后面是不是还有后招在等着他们?
目光短浅,狂妄自大,失了端谨内敛的行止方针,杨家的颓势已成定局。这点,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杨帆反而能将杨家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看得更明白透彻些。
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而满心满肺被日益见涨的野心所充斥的杨家人,却在轮齿咔咔转动的时候,暗暗滋生了各种不可说且不能说的小心思,表面平和,暗里各自为营。杨帆深知,杨家现在看着繁盛,不过烟花之美,稍纵即逝罢。
被多次的胜利掩盖了理智的杨世平对此次落败反应最大,当日知晓竞标结果之后,他将自己锁在房里一整天,屋内可以砸的东西也都砸得差不多了,待第二日出来,他就疯了似的找寻原因,寻找这次落败的根本不足。
杨帆十分平静地认为,这是杨世平试图为自己找一个能够说服他自己的一个理由,或着借口。
杨家人向来自命不凡,这种高傲生在他们骨子里,由祖上世代传承的书香门第所遗留下来的东西,到如今早已经面目全非。
“小帆,我让你帮我约的黄处长,现在都几点了他怎么还没来?”杨世平难得在私人别墅也穿得这般正式,只是他的焦急和他的不耐与怀疑,都只让杨帆心里觉得万分可笑。
杨帆看着杨世平一眼,淡淡解释道,“他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杨世平骤然夹紧眉头,语带质问道,“怎么你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吗?枉我平时这么照顾你,现在用得上的时候就给我掉链子……”话未说完,发觉自己态度有些失控,杨世平再度深呼吸一口气儿,努力放缓语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表哥只是和找黄处长好好了解了解这次落败的原因,现在上面盯着杨家的人很多,我不方便出面和黄处长联系,……你和黄处长这么熟,小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杨帆垂下眼皮,扑闪的睫毛斜斜照下一道黑影,轻轻遮挡住他眼里的嘲讽,不掩落寞道,“我和他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咬咬唇,杨帆略带委屈地扫了一眼杨世平,语气平平地,“他妻子前两天回来了,现在他恐怕没时间顾及到我。”
杨世平神色一愣,倒是没想到杨帆的答案是这样的,眼神莫名扫视一圈低着头不再说话的杨帆,唇角抿起一个轻视的弧度,假惺惺安慰两句,找个由头自己走了。
待人影远远地消失在眼底,杨帆才抬起头冷冷一笑。
杨世平当然不敢主动出面将黄鹏约出来,这次竞标会黄鹏在其中出的力,就是外行如杨帆也是多少能知道点的,可笑当时杨家人只当自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尽为囊中物,等到揭开标底的最后一霎得知自己的竞投标底竟恰恰被倒压一头的时候,杨家人最先疑心的对象却是黄鹏,甚至明里暗里试探几遍之后,没几天就被狗仔队记者‘无意间‘拍到将他和杨家的关系密切的画面,当天就给折腾的人尽皆知。
也亏得黄鹏手底下硬,本身不是个没本事儿的男人,再加上杨世平也不敢做的太过火,真怕把人给逼急了,免得到时得不偿失了可不划算。
而事实证明,该狠的时候不够狠,该装傻的时候扮聪明到底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总之,杨家还能不能抓稳黄鹏这条线已经是个问题,而杨帆永远不会告诉杨家人的是,这次杨家会泄底,而在原计划中被算计被抛弃的黄鹏能够安然无恙,他在其中的所引发的作用实在功不可没,至于后来杨家想要搭上的那个新靠山的路线安不安稳的事儿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杨帆整个瘫软在沙发上,从刚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紧绷状态一解除,规矩放在大腿上的十指这才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
人的执念真是一种奇妙又让人恐惧的东西,在以往十几二十年中,杨帆一直将杨家作为自己的停靠港口,一个稍微可以歇脚的地方,他对家报以崇高的景仰,甚至他一度认为,自己除了杨家就再没有第二个栖息之地了。而现在,他将自己背后那不算后路的后路也给掐断了,但他不后悔。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杨帆看了眼那屏幕上显示的熟悉的名字,唇线抿得紧紧地,目光死死看着它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后一片死寂。
杨帆对着那手机发了半天呆,直到那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才慢吞吞接了电话。
“黄哥,我今天不过去了,晚上跟朋友有聚会,你好好陪你儿子吧。”
那边的黄鹏沉默了一下,低低应了声好。
伸手遮脸轻笑,杨帆只是长长一叹息,此时的隐让未尝不是为了将来的长久做打算,一个人的旅途太孤独,他怎么能容忍这个男人继续置身事外呢。
爱不能,忍不得,抛不了,放不下,没有谁的感情是天经地义的,那就且走且看吧。
冯臻没有和蒋妈妈成为仇敌的打算,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他只能更加努力地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
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个总喜欢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家伙。
“蒋立坤,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不好做事儿,你会打扰到我。”冯臻揉揉眉心,显得很少无奈。
冯臻正和钱学明商量那地产公司的事儿,他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是之前阴差阳错弄了那拆迁公司的事儿也不过是靠着蒋立坤等多方关系搞下来的,他去上学这么长时间大多是钱学明在暗中操作,虽说这公司前期是他搞起来的,但是想要维持支撑下去还是缺少不了钱学明这样的中坚力量。
蒋立坤被这样义正严词的说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他的脸皮最近更有增厚曾宽的趋势,也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在熟人面前丢脸什么的了。
“哎呀,你们继续说继续说,别理我就好,嘿嘿……”蒋立坤歪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冯臻的大腿,手里拿着游戏机玩个不亦乐乎。
当然,要只是这样乖乖玩他的,冯臻倒也不至于这么咬牙切齿地警告蒋立坤,这家伙被冷落了几天,也不管蒋妈妈在家怎么要求了,死活天天钻他家来卖蠢求原谅。
冯臻自然是不愿意理他,但他自己一个也能玩得很开心,只要一通关,就要仰着头在冯臻脸上、唇上、脖子上大大地啃一口,吧唧吧唧亲得响亮,然后笑得两眼眯眯地喊媳妇……
钱学明支着下巴歪过脑袋看对面那堂而皇之秀恩爱的狗男男,暗地里不动声色地鄙视了一番蒋立坤这纯粹死不要脸的举止。
索性,冯臻也不再搭理他,该说的继续说,该谈的继续谈,今日的两人会议倒也算圆满结束。
临走,钱学明十分小心眼地提醒冯臻,“这狗犊子得教好,你就不能惯着他,一个大棒三个枣,实在不行就冷着他,看他不听话。”
冯臻挑高眉,瞥了眼一旁努力支起耳朵的蒋立坤,嘴角略弯,眼里渐渐染上笑意,“那要是有人替我教他了,我该怎么做?”
钱学明一愣,看向冯臻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探索和深思,拉长声音低低道,“那就看你的意思了,不忠心的狗犊子,不、要、也、罢。”
冯臻怔怔。
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钱学明脸上、眸中那十分认真的情绪,忽而会心一笑,点头道,“此计甚好。”
钱学明拍拍他肩膀,很是不厚道地暗地里撬了蒋立坤的墙角。他相信,以冯臻的骄傲,但若蒋立坤踏错一步,这个墙角他就挖定了。
咳,多个可用的人才什么的,相信段瑞不会介意的。
有意被隔开的蒋立坤看着冯臻与那钱学明笑得一脸灿烂,不由浑身寒毛直竖,总觉背后阴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臻一过来,蒋立坤就颠颠地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钱哥和你说啥了……”他语气顿了顿,狐疑道,“你们笑得也太奇怪了。”
冯臻歪过头亲了亲他的唇角,眉眼温淡,语气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轻灵,“他让我别惯着你,我觉得他说得对。”
当时的一顿,只是惊讶于钱学明会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在自己这边而已。
蒋立坤听得当即忿忿,搂着冯臻的腰傲娇地磨牙,撇着嘴小声嘟囔,“我乐意,他管得着嘛……”
“蒋立坤,”冯臻伸手抓了抓蒋立坤那刺刺的短寸,轻轻地问,“你说,以后要是我管不着你,不能管你了,我们将来会如何?”
蒋立坤听得心头一跳,抬头盯着冯臻平静自若的眼眸,半晌,才笑着打哈哈糊弄过去,“等我再长得更成熟,更有实力一点,那就换我来管你好了。”
冯臻摸着蒋立坤棱角分明的眉,高挺笔直的鼻梁,低低地笑,“傻子……”眼里是蒋立坤看不懂的晦暗不明。
“臻臻,臻臻……”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别人拆散我们的。蒋立坤将脑袋埋进冯臻的胸前,心里暗自发誓。
只可惜,两颗心现在已能看出分岔的苗头,未来的路会是怎样的走向,显然不是蒋立坤所以为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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