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一点儿的腊肉,脸上深深的沟壑皱到了一块儿,手指不断在椅子扶手上咚咚地敲击着,又烦又怒。他旁边的那块腊肉要年轻一点,火气也更大,瞪着圆眼睛一遍一遍地把青瑶这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给千刀万剐。
而坐在周扶风下首的一位锦衣公子,却与众人的神情都不相同,他斜倚在椅子上,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青瑶,一双眼睛眯成了弯月,仿佛在欣赏一件极难到手的珍玩。
再看主位上,那位面南而坐的须发老人,身着紫金铠甲,腰配七星宝剑,亮锃锃的头盔就放在茶几上,但他竟然一眼都没有看这大胆的闯入者,只是不疾不徐地拿着盖子拨弄茶碗中的茶汤。
不必说,这就是定国公韩明正本人。
韩公未曾发话,年轻腊肉马上就要开口呵斥,锦衣公子看见他嘴唇翕动,便抢先一步,兴高采烈地青瑶说:“卫小姐,方才我们正说到你呢,你倒亲自来了。快,看座!”
“坐什么坐?女流之辈在这里有一席之地吗?”年轻腊肉立马叫了起来,像猫儿挨了烫,然而他一边叫一边还不住地拿余光瞄主位上的韩公,虽然气势汹汹,但在青瑶看来十分滑稽。
见韩公不置可否,他又大有深意地添了一句:“老幺,父亲还在呢,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你这是着的什么急?”
锦衣公子一摊手,下巴朝锦屏的方向努了努说:“女人怎么没有一席之地呢?这不已经有了吗?让卫小姐也坐到锦屏后面去,不就好了?”
年轻腊肉面色一僵,看着锦屏有些忐忑,自己方才那番脱口而出的言语,怕是要得罪锦屏后面的人。但是面子他必须糊住,强行辩道:“她们不一样,那位是贵客,但她是女眷,哪有女眷跑到前头来抛头露面的道理?”
青瑶听了,脸上笑容不觉渐渐加深。怎么,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已经被韩家上下认定为韩锦禅那呆瓜的媳妇儿了?
这可不能忍,于是她迈开步子,走到了暖阁的正中央,以嫖客挑姑娘的态度左右挑了半天,最终挑中了年轻腊肉旁边的空座。坐下去之后,她以手支颐,目光定在年轻腊肉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就不动了。
年轻腊肉被她瞪得好像身上爬满了蚂蚁一般难受,然而当他想要大声怒骂的时候,却把青瑶如扶桑初绽一般的笑颜给看了个满眼。
明明是娇嫩的少女,可这双眼里却闪动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妩媚,他一下呆住了,好像中了邪一样。
一旁的老腊肉本来还在极力控制,可这时候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狠狠一拍扶手,大喝一声:“韩洪寿!”
年轻腊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尴尬得老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吼起来:“来人啊,把这丫头给我轰出去!”
又是那锦衣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打趣他:“二哥,如果外头的人能轰走她,她连进都进不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有美在侧,这是福气,我都羡慕你呢,你就坐着吧。”
这下,两块儿腊肉一同炸了毛:“老幺!”
“哈哈哈,好玩儿,好玩儿!”
两块儿腊肉此时仿佛两个鼓鼓囊囊的皮球,马上就要气炸了,可是他们又不能动手来拉扯青瑶,只得向韩公求救。
“父亲,您看这、这……”
韩公终于放下了茶碗,将锐利的目光投到了青瑶身上,仿佛猛虎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良久,他以苍老沙哑的嗓音说了两个字:“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