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低喝道:“够了!能费事搁到房梁上去,还不如丢进火盆里轻省呢!”
“那不一定!万一还留着下次用呢?”
阿奇鄙夷地看看他夫妇二人,拖着长腔讥讽道:“是呀,是呀,就让人去吧!一并揭了瓦再看看,没准儿还藏在那下头了呢。最好,再找了铁锹锄头来,掘地三尺的仔细找找。可保不齐我们就是挖坑埋了呢!还有,那火盆、香炉什么的,扒出灰来仔细认认。反正这赵家堡也不缺能人,既能制毒,这认个毒辨个毒的,不过小事一桩。”
姜桐点头道:“嗯,看来大夫人这杯赔礼道歉的茶,本公子是喝定了。有心再添几个脑袋进去,本公子也只好笑纳了。”
那几个家丁可怜巴巴地看着大老爷,生怕就这么被主子将自己脑袋拱手送了人。
大老爷看看姜桐,半响后咬牙挤出一句“走”,当即扯了一下老婆、儿子掉头转身。
“站住!”姜桐一声断喝,朝几人的背影讽笑道,“就这么走了?既是有言在先,还是乘着大家都在,让夫人斟了茶,道了歉再走吧。省得回头再召集大家,麻烦!”
不论是行走江湖的规矩,还是论及赵家在世人眼中的地位身份,这信之一字,容不得轻忽。大房众人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甘,僵在了原地。
赵康见状,上前对姜桐低声劝慰道:“五少爷,您且暂时先委屈几天。今日之事恐并不简单,前次路上的事也还在查着,回头一并给您个交代。堡主心里是向着您的,只是担心这会儿诸事不明,倘若一时做得过了,一着不到,反让人钻了空子,挑得自家人窝里反。”
姜桐转脸看看老太爷,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又有点儿忐忑难安,倒似受了几十年虐待的模样,不由又恨又好笑。闭了闭眼睛,没好气道:“康爷的话不错,本公子现在还是回去补个觉的好,免得影响气色,折损了本公子的风采。罢了,反正堡主治家有方,夫人那杯茶也赖不了我的,回头再领!”
又冲着老太爷的方向道:“当初本公子年幼无知,只好为人鱼肉。如今多少也有了些自保的本事,绝不能再由人刀俎。否则,连我爹娘也要跳出来骂我一句废物的!”说完,朝阿奇招招手,二人回房去了。
待姜桐二人进了屋,老太爷语色极为不悦地对还未及离去的大老爷道:“回去好好管管你媳妇儿,哪里还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让她抄抄女论语静静心,内宅的事,暂由老二家的多担着些。”说完也转身离开。
其他人自也识得眉眼高低,不敢这时候出头添乱。就连二夫人,想着忽然掉到头上的中馈主权,看了看小蝶,再三权衡轻重,也不欲这个时候触霉头。乘着众人转身,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然后提起裙脚随大家一起走人。
不过走了几步,那一向不言不语的赵世泰却忽然慢吞吞嘀咕道:“二哥既是中毒在腹,当从这入口之物上头着手,去问接触了今日吃食的人,或许还容易得个明白。”
众人闻言不由一怔。先前光顾着冲这院儿里的人来兴师问罪,怎么忘了这关键的一处?大夫人收起因被处置而欲要开口的抱怨,朝大老爷打了个眼色。
一旁默然观戏许久的二老爷朝儿子喝道:“有你什么事儿?!”
赵世泰立刻垂头:“算我没说。”
姜桐回房,看看满室内外一团糟乱,也没心思再回床上。伸指将软榻上的杂物丢开,斜靠着坐下后对阿奇道:“传消息出去,本公子要用人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阿奇道:“早知道没什么太平日子可过,人都在外头庄子上分开候着呢。”恐他心里郁闷,挤出个笑揶揄打趣道,“今儿你还挺好说话的,居然就这么饶过大夫人去了。其实,我还真想看看她给你敬茶认错儿是副什么模样呢。”
姜桐叹道:“不过是听了赵康的话,暂时给老头子一个面子罢了,且还要看看他行事如何的。赵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此时和这些个人明着斗,倒是称了那暗处之人的心。本公子回来自然是要惹人不快的,可是这暗处的黑手也未必只冲着我呢。”
阿奇收拾了两下,实在不耐烦这乱糟糟的一屋子,丢了手,拖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摸了摸下巴思忖道:“我先前在外说的那是气话。别管二少爷是不是伪装的君子模样,大房的人又如何,叫他自己去吃砒霜来演苦肉计,我却是不信的。这砒霜本是丁点就够送命的,又要不至害了自己,又要叫人能够查验出来,实在是难度颇高。可这下毒之人如此做,就只为挑拨么?还有,他是如何得手的?”
姜桐点点头道:“此人既非善类,你我自然难以理解他的行径。我也奇怪,这人还挺有本事的。今儿的酒菜都是你看着人备下的,原料是咱们自己带来的,自然没有问题。而且,我同赵世杰今儿聊得投机,莫说吃的是同样的饮食,后来更是不分筷箸、杯盘地混了用的。这毒下在哪儿了?我怎的一点事也没有?”
阿奇白了一眼道:“哪里有盼着自己出事的!我可管不了别人,只要你好手好脚,全须全尾的就成。”忽然觉得自己对姜桐这样说话有些肉麻,追补道,“姑娘有交代的,我可不想被她扎成刺猬。”
听他提及鬼眉,姜桐满身乌云顿开,笑道:“你一个人分身乏术,等那几个来了,揪出了谋害本公子的人,咱们就回去。臭丫头那个人呆不住,长时间让她给我看家,未免也太委屈她了。”
阿奇道:“回头我找个机会想办法让他们混进赵家堡来。等他几个一到,将这赵家堡挨着个儿的查一回,保管有好戏看。”
好戏是有,可惜还没等他二人口中的那几个到,当天下午就开锣了。
赵家一众主仆在姜桐的院子里,从四更天不到一直闹到天光大亮,查证无果方才偃旗息鼓,各处歇下。其后不过两个时辰,麻烦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