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她突然这般走近,莫离的面颊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他甚至不敢与楚云笙对视,只低着头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
楚云笙在他身前站定,不过才十二岁左右的孩子,正是长身体发育的时候,他现在的个头只才到楚云笙的下巴,所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楚云笙垂下眼帘来,正好瞧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如同蝶翼一般,扑闪扑闪的。
看到他这般单纯的样子,想着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可能对他来说有些残忍的拒绝话语,楚云笙也有些不忍,但是这些,早一点让他知道清楚,也早一点断了他的念想,也是对他好。
想到这里,楚云笙轻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几分声音道:“莫离,你有没有真心的喜欢上一个人?”
莫离不知道楚云笙突然这般郑重的走到他面前是要做什么,更没有想到她开口的这一句话就直戳戳的撞到了他心尖儿上,而他的心因为这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掀起了巨大的波涛,浑身的血液也因为这句话而开始沸腾了起来,一时间,他脑子里滚过诸多的猜测,诸多的想法,想要知道楚云笙说这句话的目的,想要知道楚云笙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讯息,想要知道楚云笙到底是在影射什么,想要知道楚云笙的心思……然而,饶是脑子里已经百转千回,他面上却极力保持这镇定,让好让自己不至于在楚云笙面前失态。
“我……”只眨眼的功夫,莫离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已经将楚云笙的这一句话在脑子里滚过了上百遍,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云笙,也不知道楚云笙是在等他作何回答。
然而,不等他吞吞吐吐的将这一句话说完,却被楚云笙叹了一口气直接打断道:“喜欢上他,想要见到他,即便是刚刚才分别,然而心里却感觉已经跟他分别了有数年之久,看到的美景,看到的人事,都想要让他知道,想要跟他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想要陪他一起看日出,看潮落,想要跟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坎坷,即便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想要跟他一起度过,这是我所理解的喜欢,而恰巧,在我心里已经住了这么一个人,他就是我此生兴之所系,想要与之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想要陪他看遍山河万里,而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夫胥,也是我的心上人,此生,除了他,我再不会嫁与第二个人,所以,莫离,我希望你也能遇到那么一个让你真心喜欢而且她也真心喜欢你的姑娘,到了那时候,你才会明白我所说的这些喜欢的含义。”
听到楚云笙一口气的说完这些话,莫离小小的的身量有些颤抖,但却倔强的站在原地,抬眸睁大了眼睛看着楚云笙,在这一瞬,他眼底里那般明显的受伤让楚云笙看了也心生不忍。
但是,她却没有别的选择,与其让他越陷越深,倒不如趁早说清楚,前面两次她的旁敲侧击,并没有起到预期效果,相信这一次,她说的这么直接直白,他一定是听进去了,而且,很有可能从此以后会恨上自己。
但比起一颗真心错付,那样恨着她,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莫离的面颊上之前的潮红已经渐渐的褪去,很快就变成了苍白,见他还倔强的站在这里,楚云笙也不忍心再看着他,便点了点头由身后的婢女搀扶着回了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时候,她看到他小小的身子依然倔强的站在那一株紫樱花树下,虽然才这般年纪,然而那样的神态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和难过起来。
“楚姑娘,我们小公子人其实真的很好的。”
那个婢女搀扶着楚云笙在床上趴下,看了刚刚的那一幕,也有些不忍,她看了看楚云笙的脸色,然后劝道:“您即便是不考虑,也不该这么伤他的心啊。”
楚云笙摆了摆手,示意她给自己换药,并道:“我也是为他好。”
等将肩胛骨上的药换好了,她打发了那婢女出去劝劝莫离,自己也趴着开始养起神来,不多时就又一次沉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日,楚云笙都是在这院子里度过,甚至连房门都没出去,因为她身上的伤实在是不宜走动,稍微动一下都能疼的她龇牙咧嘴,而阿呆兄则一直就在她院子里对面的屋脊上盘腿坐着,这么不远不近的守着她。
右司空和玉沉渊也不知道在商量忙什么,这几日都不见踪影,只有右司空府人每日里都会来楚云笙这里瞧上一瞧,看着楚云笙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渐渐增大。
就这样,转眼就过了五天。
而经过这五天的修养,楚云笙身上的小伤口都已经结痂,就连右肩胛骨上的那一道口子也开始愈合,她只要动作弧度不大,基本上都不会再怎么疼了。
第六天早上,她梳洗完毕,才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过早饭,正迈着步子走到院子里的石凳子下想出来透透气,却听到婢女上前来叫她去前厅一趟,说右司空有请。
等楚云笙到了的时候,右司空和玉沉渊已经坐在那里不知道交谈了多久,一见到楚云笙迈过门槛走进来,右司空就立即调转了目光,落到楚云笙身上并笑道:“楚姑娘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闻言,楚云笙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右司空请坐的手势在玉沉渊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见她气色也已经好了许多,而且不再如上一次一般行动不便,右司空也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否则,这一件事我还真不想劳烦楚姑娘跑一趟。”
还有三日,就是辽王盖棺下葬的日子,也是这些王子们对于皇权争斗的最关键的时期,而这时候,右司空自然是最忙的,能在这时候抽空叫她过来,也就不会是一般的聊聊天那么简单,在被婢女叫过来的时候,楚云笙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听到这话,她点头道:“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但请右司空吩咐。”
闻言,右司空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说来惭愧,我已经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到的人马和关系,都没能探查到越王将三皇子关押在了何处,然而,眼看先王盖棺下葬的日子临近,若是这时候再找不到三皇子,只怕会影响我们的大计,所以这才请楚姑娘帮忙。”
“请我?”原来是为这个,不过右司空动用所有力量都没能找到的人,单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查得出,想到这里,楚云笙皱眉道:“不知道右司空想让叫我怎么做。”
见楚云笙俊俏的面颊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右司空转过了眸子,看了看玉沉渊,然后再看向楚云笙道:“这也是玉相想到的法子,现在越王对姑娘的身份以及王后娘娘的痼疾深信不疑,所以,这时候也只有楚姑娘能进宫,到王后身边去。”
听到这里,楚云笙的面上才划过恍然大悟的神情,见右司空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便用自己的猜测补充道:“右司空和玉相是希望我到王后身边去了之后,借用王后之口让越王带着王后跟三王子见一面,从而让我们摸清楚越王到底是将三皇子关押在了何处?”
楚云笙的话音才落,右司空的眼底里已经流露出了赞许之色,他点头道:“楚姑娘果然聪明伶俐,一点就透。”
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跟玉沉渊想到了一起去了,在点头谢过右司空夸奖的同时,楚云笙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今日穿着月白色云纹锦袍的玉沉渊,但见他对自己也想到这一点丝毫也不意外,面上依然挂着慵懒和惬意,在接收到楚云笙的这一道目光的时候,玉沉渊也抬眸,眉梢一挑,便是有千种风情流露于那眼波之间,直看的楚云笙身后的婢女又一次红了脸颊。
看着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勾人心魄的玉沉渊,楚云笙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右司空道:“既然时间紧迫,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去吧。”
“如此再好不过,我会安排人在宫外接应,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会第一时间来保证楚姑娘的安全。”右司空郑重的承诺。
而楚云笙却摇头道:“这一番遇袭已经让越王觉得脱不了干系了,所以,这一次我进皇宫去恰巧是最安全的,他保证不会再让人伤了我,所以右司空大可以放心。”
说着,楚云笙向右司空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玉沉渊,便退了下去,换了一身衣服就上了右司空已经准备好的马车,正要出发,阿呆兄一如上一次她要进宫的时候那般,再一次的闪身掠到了马车顶上,俨然一副要跟她一起进宫的架势。
然而王宫里不比别处,更何况还是在事先没有同越王请示过,连她都未必能轻轻松松进去,更何况还带着阿呆兄,所以楚云笙自然又是好一阵的软声软语,然而这一次阿呆兄却并没有那么好说话,在楚云笙的再三坚持下,他才终于同意在宫门口的马车顶上等着她回来。
一旦是阿呆兄执意要坚持的事情,楚云笙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她就只能坐在马车里,任由阿呆兄坐在右司空府的马车顶上,一路招摇过市一直到了宫门口。
若不是守门的将领将马车连同阿呆兄一起,估计他都要跟自己一同进去形影不离。
许是得了越王的吩咐,在楚云笙才报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那些守城的将领甚至都没有怎么盘查就将她放了进去,并交给了一个引路太监,将她往王后的宫里带。
才转过一道宫门,就有七八个太监抬着一个步撵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走近来楚云笙才知道,原来是她进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越王那里,他念在楚云笙身上还有伤,就立即差人送来了步撵。
虽然伤口已经在开始愈合,但是若真的要从宫门口走到王后的寝宫,估计伤口不被崩裂了,也是够她受的了,所以在这时候,看到被越王派来迎接的步撵,楚云笙心底里还是对他这个人存了一分感激的。
没有想到看似残暴执拗的一个人,在某些时候竟然还能如此细心妥帖。
这一点,好像跟她之前见到的越王判若两人。
一路上,楚云笙心里都在这样想着,而坐上的步撵,速度也并不比她走路来的慢,甚至还要更快一些,因为不多时,他们就已经抬着她进了王宫的宫里。
这宫外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如同铁通一般的守卫,在看到坐在步撵上而来的楚云笙的时候,他们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就直接给让出了一条路,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在转过了两个院子,听到那太监的唱报,楚云笙才下了步撵,随着那唱报的太监往院子里走,前脚才踏进院子,尚未看到人,就已经听到了王后嘤嘤的啜泣声。
不用想,那泪美人又在哭了。
楚云笙循着那哭声走到了房门口,在看到屋子里贵妃榻上坐着的那个已经哭的险些背过气的王后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感叹,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这么能哭。
虽然她也是一个爱哭的,想到伤心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但是比起面前的这位王后,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心里这样想着,但面上她却还是不得不柔声劝道:“王后娘娘又在伤心了,您身子本就羸弱,可别伤到了身子。”
听到楚云笙的声音,王后才抬起头来,她的面颊上还挂着两滴豆大的泪珠子,然而在看到楚云笙的一瞬间,眼底里却已经立即升腾起了一抹希望和光亮。
“姑娘,是你!”
她的身子也下意识的要站起来迎楚云笙,奈何不知道是因为哭的太久当真伤了身子,还是因为气血不足身子太虚,这一动不但没有站起来,还险些栽倒了下去。
还是楚云笙反应极快,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她,而楚云笙自己则因为这一突然的大动作也牵扯着右边肩胛骨上刚刚才愈合的口子又撕裂了一些,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