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街道显得清冷,可是空气却拎着包一路往前走,脑子里乱轰轰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突然才发现并不是往自家的方向,顺着这条路往右一个街道,就应该是管弦家公寓。
怎么会走到了这里?
她调头往回走,才迈出几步后來突然伸出了一只胳膊,把她扯住了。
一双皮鞋,黑色休闲裤,米色风衣……宁檬慢慢视线往上升上來,熨帖整洁的衬衫,清俊优雅的脸庞……她一瞬不瞬看着,莫名其妙地移不开了眼。
那人唇角微抿着,眼神清冷,神色似乎有点不悦……宁檬觉得脊背上也跟着微微吹起了冷风……
她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才发现这一天她已经问了两个人同样的一句话,心神同样的惊诧。
“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他问。
连反问句都惊人的相似,宁檬苦笑,想了想,她说,“我去了趟超市,然后在街上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散步,这个时候?”管弦狐疑地盯着她,然后视线调开,透过她看了看不远处稀少的行人还沉沉欲坠的天幕,眉毛皱了皱,脸色象天幕一样阴凉凉的。
宁檬突然就打了寒颤,紧接着毫无客气地对着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大概是因为声音太过于响亮的缘故,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不起……”宁檬摆了摆手,急忙掏出纸巾擤鼻涕,
管弦看着她身上覆上一层濛濛的水气,眉毛皱得更深了,“你这是散步吗?我看你是成心想感冒,生病了好顺便提前休假吧?”
宁檬抬起头腕了他一眼。心想这条街道又不是他管家的地盘,难道散步也碍了他的眼不成?姑奶奶忙死忙活的,休假难道还犯法了不成。可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谁让他是老板呢,一言九鼎,想让谁死,谁大概就沒有不死的理由。
哎,想想天翔给她的薪水比同行的都高出了许多,就算他想折腾她,也就只好忍一忍了,反正目前她也沒有跳槽的打算。
宁檬一边抹着鼻子,一边任由满脑子跑火车,突然身上已经落下了他米色的风衣,长度到她小腿肚子,感觉象连衣裙。
“谢谢……”她小声地嘀咕着。
“谢谢是最沒用的感激方式。”他神色还是一样暗沉,手却伸出來來到她胸前,在衣服上紧了紧。
宁檬一眼扫去,那手是极好看的手指,看上去指节分明,修长有力。突然想起上次也是雨天,他随手把咖啡色的外套盖她身上,结果害她被办公室一伙人追问了半天,她当时一着急拿了陆家诚当挡箭牌,这一次家诚走了,又该拿谁掩护?
这么想着,突然就想笑。
管弦看她莫名其妙地弯起了眉眼,“笑什么?”
宁檬哪里敢告诉他真话,于是摇了摇头,说,“沒有。就是想起了一个事情,有点好笑而已。”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么站着,这样近在咫尺,却又看不透的样子。大概是画面有点怪异,惹得來往的人都要回头望一望他们。
宁檬正想说告辞的时候,他突然打量了她一下,又开口了,“吃饭了沒有?”
“沒有”她摇了摇头,说,“走了半天,正想回家吃。”
其实不过是顺口说说,她之前早就接到老妈电话,说她今天找了牌友切磋技艺,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家的了,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温饱问題就是。
“我也沒吃……”
管弦说完,突然扯了她的手就往前走,搞得她莫名其妙。
上了车之后,宁檬偏过头看着他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管弦眼睛直视着前方,头也不回,说,“回家。”
回家?
宁檬真觉想逃,可是车子开得飞快,他的脸色还是那样清冷,搞得她想说又说不口。
车子进了小区,看他径直把车开进里面,熟练地倒车,停车,连眼角也不扫过來一个,话到嘴边就生生噎住了。
只好跟着往里走,到了公寓楼下,宁檬这腿就迈不动了,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随便在外面吃点就可以了。”
管弦头也不回的走进去,“我已经打电话告诉芸姨了,你不吃很浪费,再说你也不忍心辜负长辈的心意吧?”
浪费?辜负?好吧,浪费有点可耻,辜负也是大罪。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给芸姨打电话了?两人明明在一起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也沒有?但老板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沒办法找他对质。
进了门,芸姨在厨房里忙着,一看到她就开心地说,“宁小姐,你先坐坐,饭很快就好了。”
宁檬急忙说,“芸姨,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人多点好煮菜,也不浪费。”芸姨笑着扭过头去,又开始忙活了。
管弦也不管她,径直进了厨房,和芸姨聊了一阵子才出來,然后又进了书房,打了几个电话又不吭声了。
宁檬无聊,就打开了电视,看了一回综艺频道,是一个音乐选秀节目,现在就流行这种比赛,沒事就搞点pk啥的,害观众个个热血沸腾。
看了一会儿,宁檬被煽情煽得快要热泪盈眶的时候,芸姨端來了一碗姜糖水,笑眯眯地说,“先喝点,子弦特意交待我煮的。”
宁檬沒想到刚才管弦进去,原來是叫芸姨煮这个,心的某个小角落热烘烘地烫了起來,脑子突然有点懵了,半晌才说,“谢谢你,芸姨。”
芸姨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子弦这个孩子就是有点清冷,其实心地特别好,哎,外冷内热型的。你看,我在管家做事这么多年,还沒见他带女孩回家,又这么体贴的。”
宁檬被她这么一说,耳根子有点红了起來,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芸姨,你误会了……我们……”
她想说我们其实沒什么关系,可是想一想,这话儿在一长辈面前说,似乎有造假的嫌疑。按说这床都上了,再撇个一清二楚的话,似乎就有点那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芸姨把饭菜备好笑笑走了。估计也不相信她的说辞,死活认定了她和他肯定是那种关系。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孤男寡女的两个人,突然就觉得有点安静。
宁檬又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给掏出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电话被接起來之后,隐约听见那边有麻将卡卡起落的声音。
她正想开口呢,就听到老妈就在电话那边喊,“檬檬,晚饭你自己解决吧,我这里正打得热火朝天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
宁檬无言,说,“老妈,你也先吃点饭,别只顾着玩儿……”
突然有声音插了进來,“跟阿姨打电话吗?”
宁檬吓了一跳,急忙使眼色让他噤声,可是老妈那头突然精神过來了,笑嘻嘻地说,“檬檬,你是不是在小管家?哎哟,你千万别操心妈,我这里伴儿很多,你晚上就好好地陪小管吃顿饭……别急着回來。”
宁檬看到管弦站在她约一米开外,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顿时郁闷非常,说,“妈,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我的安全?”
老妈在那头笑着说,“闺女,比起你的安全,我更操心你的个人幸福,乖,小管人不错的,处处看,万一有感觉的话,那可不是美事一桩。”
宁檬挂了电话,看管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感觉有吐血的冲动。她想了想说,“那啥……我妈就是这脾气,喜欢胡说八道,你别把她的话当真就是。”
管弦嘴角弯了弯,说,“当真什么?”
宁檬松了一口气,“你沒听到最好。”
管弦突然弯下腰,凑到她耳际说,“其实我是说不知道哪个该当真,是前面她说的小管人不错……还是后面的处处看,美事一桩什么的……”
“管弦,你耍我?”
宁檬咬牙切齿,抓起抱枕直接扔了过去,管弦张开手把抱枕接住,嬉皮笑脸地说,“哎,沒想到你居然这么暴力,连老板都想谋杀……其实你仔细考虑一下咱妈的建议,处处看……”
宁檬红顿时蹭地一下窜红了,抓起另外一个抱枕开始进攻,这下这家伙居然沒有反击,就看着她一下一下地把抱枕砸他身上,似乎这东西是棉花,砸不疼似的。
宁檬看他目光灼灼地罩在她身上,十分郁闷“你怎么傻得象块石头,连动都不用动,”说完,忍不住最后锤了他一记。
管弦抓起抱枕扔在沙发,然后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嘴角扬了起來,潭眸里象刷了一层闪闪发亮的水晶。
“不许笑。”
“我沒笑。”管弦把手紧了紧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说。
宁檬不敢和他对视,不由地低了头,说,“骗人。”
耳际传來他轻笑,下一秒,她已经被抓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可以听到他的心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地象是音乐。
她抬起头,他望了过來,两人就这么看着,那眼睛是狭长的桃花,秋水微微起着涟漪,又似是一个黑洞,晶晶地闪亮,吸引着她飞蛾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