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秦昭王、夏姬和长史桓兴在内,如同被雷劈中了似的,个个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秦异人这话太过惊人了,比起万千个雷霆在耳际轰鸣更能震憾人。
秦昭王是什么人?
秦国的国君,雄视天下,在他当政年间,秦国蒸蒸日上,秦军大举东出,夺取了山东之地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可以这样说,他打个喷啑,山东之地就会打雷,他跺跺脚,山东之地就会地动山摇。
尽管山东之地千般骂秦昭王,万般贬损他,却是对他畏之如虎。
就是这样一个人,秦异人竟然把一个“滚”字送给了他,还有比这更具有震憾力的事吗?
没有了!
肯定不会再有了!
“咕咕!”秦昭王喉头发出一阵老母鸡被掐住了脖子似的怪异声响。
夏姬和桓兴无不如是,他们也是发出一阵磨牙声,再也没有别的话语了。
“噗嗵!”夏姬最先反应过来,忙冲秦昭王跪倒,不住叩头,请罪道:“君上,这都是我管教不严,有失礼数,还请君上恕罪。”
秦异人这是把天捅漏了,放眼天下间,谁敢当着秦昭王的面骂他?谁敢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滚”字送给他?
若是秦昭王一怒,秦异人就是有一百颗头颅也是不够砍,夏姬急得不得了,五内俱焚,除了向秦昭王叩头外,什么也做不了。
“嗯。”秦昭王被惊醒,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脸色冰冷,死盯着秦异人,重重一声冷哼,如同炸雷似的。
“完了,完了。”长史桓兴追随秦昭王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他这是即将怒火爆发的前兆,忙冲秦昭王见礼道:“君上,异人公子少年离秦,在外数载,虽有失礼,却是于大秦有大功,还请君上恕罪。”
“哼。”秦昭王脸上神色变幻,一会儿冰冷,一会儿肃穆,显然是在忍耐。
想想也是,秦异人尽管是他的孙子,是他喜爱的孙子,却是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滚”字送给他,这不仅仅是不敬国君,还是不敬长辈,他能不怒吗?
即使他可以不治秦异人慢君之罪,也要治秦异人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
他满怀喜悦而来,满打满算,想与秦异人这个讨他喜爱的孙子好好亲近亲近,满足一下自己这个当爷爷的情怀,却是没有想到,秦异人不认他,还要他滚,他已经是怒发如狂了。
只是,他还不想一见面就与秦异人弄得太僵,这才不得不忍耐。
作为爷爷,即使孙子再有不是,只要能够忍耐,他就尽可能忍了。
“异人,你休要胡说。”脸色变幻一阵之后,秦昭王终于把一口怒气咽了下去。
以秦异人胡说为由,这是在为秦异人开脱。
“呼!”夏姬听在耳里,喜在心头,暗道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忙冲秦昭王叩头,道:“谢君上!谢君上!”
太过激动,太过用力,额头上起了好几个大青包。
“总算是过去了。”桓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只听秦异人声嘶力竭的冲秦昭王吼道:“滚!你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吼声如雷,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远远的传了开去,震得地皮都在颤抖。
“……”
秦昭王、夏姬和桓兴再一次被雷劈中了,直接石化了,要不是他们的胸脯还在起伏,一定把他们当作了雕像。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太惊人了!
秦异人第一次要秦昭王滚,已经是石破天惊了,再来一次,那就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兴许,这些词已经不能形容这事的震憾力了。
“异人,你胡说什么呢?”夏姬急得都哭了,眼泪扑漱漱的滚落,一拽秦异人的衣袖,道:“异人,快跪下,跪下!”
她这是在维护秦异人,秦昭王一怒,可以伏尸百万,要诛杀秦异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异人公子,快跪下请罪。”桓兴也来催促,他也是维护秦异人。
眼下之局,唯有秦异人跪下请罪,方能解开这个死局,舍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秦昭王一双眼里精光暴射,阴沉着一张脸,死盯着秦异人,沉声道:“跪下!”
声音虽轻,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具有泰山般的巨大力量,让人无法抗拒。
然而,秦异人却是直挺挺的站着,如同标枪似的,冷冷的打量着秦昭王,吼得更加响亮了,道:“你凭什么要我给你跪下?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我认识你吗?我不叫秦异人,我叫夏异人。我是夏异人。”
秦异人眼睛血红,眼球充血,怨气直贯霄汉,吼得山响,如同万千个炸雷在轰鸣似的。
秦异人连姓氏都改了,要叫夏异人,不再叫秦异人,这事太过惊人了,具有石破天惊的力量,秦昭王、夏姬和桓兴再度石化了。
姓氏是什么?
姓氏是种姓!代表着一个家族,代表着老祖宗。秦异人要叫夏异人,这是随了夏姬的姓,就是说不认赢氏的老祖宗了。
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大逆不道,不能容忍的事儿,他们能不惊吗?
“你你你……”就是秦昭王这个雄视天下,不把六国放在眼里的风云雄杰都结巴了,指着秦异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姬和桓兴都快晕过去了。
“娘嘞,你怎么如此大的怨气啊。我要为你出气,要对付华阳这个女人,可是,你也不能如此搞事吧?”秦异人嘴上吼得山响,与秦昭王叫板,却是有苦说不出。
不用说,这一定是前任的情绪涌将上来了,在左右着他的情绪。
上次,在邯郸见到司马梗时,前任的情绪就涌将上来,秦异人就是冲司马梗一通咆哮,差点把天捅漏了。
秦异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前任的情绪比起上次对付司马梗还要来得猛烈,如同疾风骤雨,让人穷于应付。
想想也是,前任质赵,被赵国软禁,长达三载之久。三载的折磨何其多?前任时时刻刻倍受折磨,过着地狱般的日子,他能没有怨恨之心吗?
三载的积累,一朝爆发,那是何等的猛烈?
“你好大的胆子!”秦昭王终于反应过来了,怒气勃发,如同一头愤怒的凶兽,一双眼睛死盯秦异人,精光暴射,如同利剑般,在秦异人身上刮来刮去。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秦异人都被秦昭王的目光刮成了渣。
“我就是有胆,就是有胆,你能怎样?”秦异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老高,指着秦昭王,吼得更响了:“我要是没胆,我能活着回来?我被赵国软禁,百般折磨,万般刁难,吃不饱,穿不暖,能活几多时日,谁也不知道。那时节,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番质问理直气壮,让人哑口无言。
却是字字句句透着怨气,冲天的怨气。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背井离乡不说,还要倍受敌国的侮辱,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若是折磨很快就结束了,即使身死,也是一种解脱。可惜的是,这一折磨就是三载,整整三载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于一个没有成年的少年来说,那是何等的苦难?那是何等的痛苦?是何等的残忍?
“呃。”秦昭王嘴里发出一阵磨牙声,长叹一声道:“哎!”
“异人,你有苦楚,寡人能理解。寡人少年时也曾为质,质于燕,适逢燕国子之之乱,差点身死。过着和你一样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有上顿没下顿,不得不与鸟兽争食,不得不掏鸟窝,扒鼠洞。可,寡人这不是为了大秦吗?为了大秦,赢氏子孙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他们的命!”
秦异人的冲天怨气,反而勾起了秦昭王的回忆,想起了他少年时代为质的事情。当时,燕国发生内乱,子之想要杀掉他,激怒秦国,四处搜寻他。幸得他机警,更有宣太后这个手腕不凡的女人从中运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正是有这种患难的母子之情,宣太后掌控秦国朝政长达四十一年,秦昭王只是忍耐,并没有与宣太后翻脸,因为这种母子情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的心头。
“呼!”夏姬暗松一口气,秦昭王没有暴怒,反而是在回忆,这是好事,说不定秦异人这一关就过去了。
桓兴也是长吁一口气,暗想这事十有**能过去。
毕竟,爷孙二人有着共同的经历,有着共同的话语,说不定秦昭王就不计较了。
就在二人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只见秦异人如同疯了似的,冲了上来,一把揪着秦昭王的衣襟,冲秦昭王就重重啐道:“呸!我呸!”
口水喷了秦昭王一脸都是。
“天啊!”夏姬惊呼一声,只觉脑中嗡嗡直响,如同被雷霆击中似的,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桓兴双手紧握成拳,太过用力,手背发青。
若秦异人仅仅是与秦昭王对吵,这不过是受了委屈孙子的正常反应,而秦昭王有着类似的经历,他很可能原谅秦异人。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异人竟然揪着秦昭王的衣襟,狠狠啐秦昭王,这是天大的过错!
这是把天捅漏了!
“你……”秦昭王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口水,怒气直贯顶门,怒火冲霄,就要发作。
然而,却听秦异人笑得很是欢畅道:“没事了!没事了!本公子痛快了!万分痛快!”
“……”秦昭王、夏姬和桓兴不得不再次变成石人,傻愣愣的站着。
“天啊,你也太能惹事了吧?我这该如何收场?”秦异人也在心里叫苦连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