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艳阳下,集市人头攒动,摊位比昨天增加了好多。小南一门心思想找到昨天那辆餐车,对人群中不时爆发出的欢笑、空气中漂浮的美食香气不屑一顾。
已经能够闻到烤肉的香味了。昨天,小丑就在烤肉摊的隔壁,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电线杆。
小南加快了脚步,心跳越来越重,嗓子发干。太阳越来越刺眼了。
经过糖果摊位、弹球游戏帐篷、美甲摊位,马上就要到烤肉摊。
她猛地刹住,立在原地。
昨天车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在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的集市上显得极其突兀,像缺了一颗牙。
集市的规则是,入驻的商家以星期为单位承包摊位,摊位的位置是不能够变化的。也就是说,在合约期内,商家经营的位置不会变。
如果车只是合约到期,为什么没有下一个商家顶上呢。这在周末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小南满头大汗地又把集市来回走了三遍,依然没有看到那辆五颜六色、十分扎眼的车。那么容易引人注目的大目标,她没可能错过。
他一定是发现我了。
小南低下头,无力地摊着双手,沮丧又害怕。
经历了头脑的短暂空白,她决定先给组长打个电话。
“昨天的事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组长吼道。
“昨天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有问题啊。”
“你可真行,要真是他,现在准跑没影了,还在原地等着你抓吗!?真是服了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你就不适合干这行,敏感度差!胆子还小!当初就不该同意放任你这个小毛丫头自己调查这个案子……”声音大到小南赶紧把听筒往外移了移。
看来调查组长今天心情很差,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他了。小南刚开始也被对方灌了枪药似的嘴炮唬住了,不过没一会儿就激起了她积郁已久的怨气。
“我要是昨天就给你打电话,你又要质问我确不确定,不确定的话又要怪我为什么一点破线索都要拿来跟你说!确定的话又要说我太自大,万一线索不正确又要全怪在我头上!我怎么做都是错!”一通大喊发泄后,小南挂断了电话。
刚过五秒钟她就后悔了。
没有组长做支援,自己能做好什么呢。唉。
小南喘着粗气,找了个花坛坐下。刚才那堆简短而无意义的发泄,把自己又往遥遥无期的查案之路上推了一把。
熙熙攘攘的欢乐人群中,小南的沮丧肉眼可见。连同刚刚对着电话的一通乱吵,都被一个与她近在咫尺的人看在眼里。
这才是小南现在最应该担心的。可惜她浑然不知。
此刻,她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冷静一会儿。
小南绕出集市,穿过游乐区,往山的方向走去。
西山的山体形状很有意思,如果做个比喻的话,它就像一个被半截埋在地里的平躺大葫芦,一个小山包连着一个大山包。小山包的山顶有一架吊桥,连接至大山包的三分之一高处。大部分人会先爬上小山,再走过吊桥去大山包找地方露营,大山包的吊桥高度以下的山路则鲜有人走,要冷清很多。
小南倒是走过多次了,为了找那几个孩子,山路有多少台阶她都快数清楚了。
现在她耷拉着脑袋,手揣在裤兜里,了无生趣地沿着山脚的小路来到两个山包相接的山谷地带。虽然是盛夏,但由于没有阳光直射,此时的山谷仍然凉风习习,这里的植被也比他处茂密得多,树叶摩擦发出仿若海浪般不绝于耳的沙沙声。在一片竹林之间,有一处小平台,布置了石桌和几个石凳,小南手一撑,稍一跳脚,坐到了石桌上。
清新的空气让小南的心境平和了很多。只是偶尔会被旁边草丛穿过的松鼠吓上一跳。
那个小丑肮脏的面孔依旧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虽然是一名调查员,但小南还没有参加过防身培训。单是坏人的气势,就能压住她三分。
风吹树叶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这愈发混乱的风声中,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不易察觉的动静。
像是小兽的呜咽,又有点像闷闷的……
小南把耳朵竖起来,认真辨认这声音的来处。声响却停止了。
是我的错觉吗?周围是不是有情侣约会什么的。最好是吧……在这人烟稀少、阳光罕至的谷底,任何声音都会撩拨人紧绷的神经,引人胡思乱想。
小南正拧着矿泉水瓶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持续的时间比刚才要长,更好辨认。
小南看向声音的来处。
路边一丛高草后面,是一片密林。好奇心驱使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更清晰了,“呜——,呜。”
像是孩子的哭声,只是要更闷一些。这声音让小南顿生警觉。
直至走到边缘方才看清,那丛高草后面藏着一条幽闭的小径,声音正是由小径的深处传来。
小南拨了拨面前的高草,探头往里看。
像是因为听到了有人拨草的声音,对方的哭声更加频繁而迫切起来。
小南的腿开始发抖,嗓子像堵了一块石头。她深吸了口气,迈腿向前走去。这里应该是很少有人走动,小径两侧的杂草高且乱,中间有几段几乎被遮蔽。
小南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在之前的调查中,这里被粗心地漏掉了。
曲曲折折中,大约前行了有十几米远,在一片竹墙后,隐约可见一个小木屋。那种“呜呜”声,此刻近在咫尺。
小南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正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打算上前拉开那扇漏风的柴门时,身后传来了哗哗的,像是有人经过,衣物划到草木的声音。
不会是……
小南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大丛箭竹后。
一个人影从密林深处向这边走来。小南屏住了呼吸,从细小的缝隙中窥向那人。
直到对方走近,小南才看清,他身着橙色工作服,手拿一柄大号的树枝剪,拎着一个大竹篓。
呼,看起来是公园的园丁。
小南怕自己冒冒失失跳出来吓到他,索性依旧躲在后面不吭声。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小南感到越来越不对劲。
木屋里的声音没有停止,可是那人看起来却四平八稳,对那令人不安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他听不见吗?
小南后背发凉,那人即将拉开木屋的门,他手里巨大的树枝剪寒光隐隐。
小南用力捂住嘴,眼睛瞪大,一眨不眨。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呜呜”声戛然而止,片刻后,爆发出比刚才更瘆人的哭泣——虽然被封在某种隔离物,比如黑胶带的背后。
她看到树枝剪高高扬起,又重重砸下,哭声再次停止了。
“住手!!!”小南瞬间忘记了恐惧,几步蹿到木屋前。
地上倒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肩膀被砸破了。孩子旁边站着那个“园丁”,他眼中的怒火还未消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小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