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的人皮面具在喝醉后竟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江小小扯下来的，还是自己半梦半醒时摘下来的。
怪不得今天，无论是公交车上，还是门口校警室里的校警阿姨和杨安安对自己的态度如此的怪异。
现在还连带着全班人包括温梦舟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就连老师讲课讲着也会不时瞄他几下。
别看别看别看！
江诚感受到那些几乎要把他灼伤的目光，整个人如坐针毡。
他把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遮住那张讨厌的脸，他如今只希望大家能不要再这样看着自己了。
失去人皮面具，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江诚失落苍白的像是条无家可归的小狗。
他的头枕在手臂上，以学生在课桌睡觉的姿势侧趴着，观望外面掉光叶子，光溜溜随风摇晃的树杆，想起了前世的疫情。
在原世界爆发的那场传染性极高的病毒迫使许多人都戴上了口罩，他自然也得服从号召。
刚开始时江诚心里是抗拒戴的，这玩意戴在脸上又热又闷，非常的难受和不舒服。
但是渐渐的，他就习惯并且热衷于戴口罩出门的状态了。
其中避免不小心染上病毒给国家添麻烦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很喜欢那种被口罩遮住的感觉。
那种人们看不见自己脸上表情，也猜不着内心想法的体验真的很好，江诚那时戴着口罩去超市买菜都莫名的有安全感。
但一个人不可能戴着口罩行走一辈子，也更不可能永远藏匿在假面之下。
总有一天，那张嵌入肉的面具也会被撕下来，露出伤筋动骨，血淋淋且丑陋的脸。
都说人世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自己明明都很努力的放低存在感了，为什么还要来拆下那张他委以藏身的面具呢，他所有不愿暴露的一切，敏感，孤独，丑陋，古怪……现在都摆上台面，任在座的诸君批论。
枯枝切碎阳光，寒风灌入教室。
老黄还在上面踱步讲着课，今天他拿来分享的仍然是唐飞卿的故事。
“话说那敌将缚住入营，就看见了军帐中威坐的武王，武王是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寒光金锁甲，背披红莲龙蟒袍。”
“眉如秋水墨画，肤如皓月凝脂，朱唇不点先红，凤眸烟笼含花。”
“修八尺有余，云鬓如刀裁，五官具风采……”
“老师。”
李云迪不解的举手：“唐武王领兵打仗不应该是粗犷类型的吗，怎么书上会形容的那么漂亮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黄君进放下课本：“虽然呢唐武王是率兵作战，但他是一个智将，通常以计出奇制胜。”
“而且啊，他还是华夏四大美男之首。”
说着，老黄得意的朝角落看过去：“当然啦，现在历史就要再多出一个美男的位置让给江诚同学了。”
“老师此言，学生附议！”
“加一。”
“加999……”
全班女生对江诚露出垂涎三尺的笑容来，同班整整两年，她们终于看到了江诚的庐山真面目。
之前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要不是现在上课，她们恨不得飞奔过去对哑巴……不，男神亲诉爱意。
温梦舟虽然没有她们那么夸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最关注的古文课除了武王外貌描写那段，她拿来搭配江诚的秀色来食用外，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现在温梦舟正一脸姨父笑的看着自己同桌，暗赞当初的眼光好，挑了个能打又好看的红颜。
其实生在有钱人家，温梦舟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见过多少的漂亮男孩了。
从金发碧眼，肤白貌美的西方美人到温柔贤淑，如水莲花娇羞的日本男生，又或者是魔鬼身材的超级模特。
她都一一见识过，可以说是对男人的美色有了一定的抗拒能力。
可是当今天早上，江诚穿着普通的蓝色校服在她旁边坐下。
通过微风吹拂的青丝，她看到了那张恍如樱雪的侧脸时，便有名为丘比特的箭射穿了所有的防御，准确命中那颗跳动着的红心。
她承认以前自己就有点喜欢江诚，要不然也不会和杨安安势如水火，当然啦，现在她更他吧的喜欢了。
温梦舟一边脑补着和江诚以后的孩子叫什么，一边像个傻子似的看着自己意银中未来的丈夫半天不动。
…………
不要看…不要看。
他不停的希望。
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的人，首次看见光都会不适应的闭上眼。
江诚留意到全班女生愈发灼热的看着自己，心里锣鼓大震，他敲定这些目光跟人类在动物园里看动物是一样。
自己就是那只被人视为异类，可供观赏的丛林野兽，野兽不堪受到人类的凌辱而去假山中躲藏。
他也恨不得挖个地洞出来钻进去，躲开如同在身上凌迟的刀子。
温梦舟看着江诚快缩成了一个球，她春风满面的抗住全班女生的仇恨，把椅子往右边移了过去。
“江诚你今天怎么不怼我啊。”
温梦舟激动朝江诚伸出手：“我好想被你怼几句。”
“那能别再看我了吗。”
江诚拍掉对方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你知道吗。”温梦舟根本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昨晚我在看一首诗词，怎么也看不明白意思，直到今天早上你一来我就搞清楚了。”
“是怪男爱来效颦，还家丑惊四邻吗。”
“啥玩意？”
温梦舟虽然听不懂这句的意思，但她听见有怪和丑两个字，就知道应该是骂人的了。
不过江诚今天不怼我就算了，怎么还骂起他自己来了呢。
“当然不是这句了。”
温梦舟越来越靠近，她在江诚耳边吐气如兰：“我想说的是这首啦。”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唰唰唰。
枯黄的叶在窗外纷扬而下，铺成后幕。
秋风袭卷天上的浮云，落下来的碎光便映衬出少年抬头一刹，绝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