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即便把这件衣裳拿给自家将军,高启也是穿不了的,顾姑娘同自家将军日夜相处,别说是让将军穿上这件衣裳了,就是把衣裳放在家里,都极有可能会被顾姑娘发现。
届时不就等于是对顾姑娘不打自招,让他去竞拍衣裳的人就是自家将军吗?
不过,大人特地交代他今天衣遇阁竞拍,他办完事回来跟大人禀报情况,怎么着,也得给大人看看成果吧?更何况待自己还有顾姑娘退回来的那四十多两银子呢,这也得跟自家将军说一说。
“属下这不是看这衣裳的确好看嘛……”冬刃在外总像是戴了一副面具,要么是恰到好处的笑容,要么是面无表情,只有面对他家主子高启,才会显露出些真实的表情。
他讪笑道:“属下觉得,顾……夫人这件衣裳简直就是给大人量身定做的,一看就很适合大人!”
冬刃一想到待会儿要跟高启说顾姑娘退回银两的事,他就有些头疼,生怕大人会因为这件事而不悦,因此只好趁着个时候,赶紧先拍几个马匹,把自家将军哄高兴了再说。
而不得不说,也不知是冬刃那句久违的形容顾悠悠“夫人”的称呼,还是因为他说的量身定做,高启真给他的马匹取悦到了,面上神色虽然依旧淡然,眼底却浮现出了些微愉悦的神色。
“我知道,”高启开了口,语气里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炫耀:“悠悠之前拿到这件衣裳之时,就让我试穿过了。”
冬刃:“……”他毫不怀疑自家大人是在跟他秀恩爱。
高启说着想到自己当时穿着这件衣裳时,从顾悠悠眼里看到的惊艳和赞赏的神色,他忽然又有些想要把这件衣裳收藏起来了。
他沉吟片刻,道:“你把这件衣裳收起来吧,待日后能用的时候再用。”
待往后和悠悠坦白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再把这件衣裳翻出来穿一穿也行,再不然,他也能把这件衣裳收藏起来。
毕竟这可是悠悠头一回尝试设计的衣裳,单凭这一点,就颇有收藏的价值了。
冬刃一口应了下来,心里却偷偷一乐,暗道自家大人果然还是舍不得真的不要这件顾姑娘设计的衣裳。
“悠悠看到你什么反应?”高启又问。他记得上回悠悠看到冬刃,是他易容带着冬刃一块去古镜酒楼,后来冬刃又披了另一张面具,引来了绥阳城的城主到古镜酒楼去给悠悠解围。
而据后来冬刃回来跟他禀报,悠悠也认出了,领城主去的人和他带着一块去的冬公子是同一个人。
那么悠悠也自然是知道冬刃同自己的关系的,少不得可能还猜到了冬刃不止是他好友这么简单。
冬刃于是事无巨细地把竞拍结束之后,顾悠悠单独约他到会客厅聊天的内容说给高启听。
明明只是一些琐事,冬刃却见自家将军听得极为认真,那神情,几乎跟平时在战场上听手下禀报军情的神情一模一样,让冬刃内心又是好一阵唏嘘。
高启听着听着,眼底逐渐露出了含着些微宠溺的笑容,道:“悠悠还是这么聪明。她这是已经,也是听了我的话。”
冬刃毫不犹豫地继续拍马屁附和:“是的,大人。夫人之聪慧非常人可及。”就是因为看出来自己是将军叫去竞拍衣裳,所以顾姑娘才会退钱啊。
冬刃又观察了一下高启,见他此刻心情不错,才终于把最后顾悠悠退钱的事说了出来:“大人,属下离开之前,夫人把这衣裳送过来的时候,还顺带着返了属下四十多两银子。”
他说着便垂下头打开手里的纸袋子,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看过了,袋子里的确有四十二两,用一个纸袋子包着。他将纸袋子掏出来,当着高启的面打开。
此时太阳还未下山,阳光照射着纸袋子上的银子,闪出了点点银光。高启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底的愉悦倏地沉了下去,抿着嘴一言不发。
冬刃小心翼翼地透过双手捧着的纸袋子看高启,一见自家将军肉眼可见地气息沉了下去,忙道:“顾姑娘说,这是友情价,在给属下打折。她说如果属下没来,这件衣裳也买不到五十八两的价格,所以给属下打了折也还是不亏。”
高启闻言还是面色淡淡地,眼里也不复方才的愉悦轻松。
说什么友情价……悠悠其实就是知道了是自己让冬刃去衣遇阁,不想欠自己人情,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回绝,所以才以这种方式,能同他少一些牵扯罢。高启心想。
“大人,”冬刃看着自家大人的神色,干巴巴地继续道:“顾……夫人还说了,五十八,五八是个好数字呢!”
高启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嗯?”
冬刃于是学着顾悠悠跟他揭谜时的那副神情语气:“五八,我发呀!”
高启微微一愣。
冬刃这厮平日里戴了不知几副面具,虽然他本人真实情况下跟高启相差无几,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人,可他每回戴上不同的面具,都能依据那副面具该有的性格做出不同的神情,演得毫无破绽。
因而在他刻意模仿之下,高启恍惚间似乎都能看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冬刃,而是他心上的那个人。
不,若是他心上的那个人,再说这句话时,应当会有更俏皮的神情,眼里的笑也应当是狡黠的,像狐狸一样……
高启心里微痒,原先的那些失落消沉已经一扫而空。然而他回过神来,见眼前站着的人是冬刃,而方才悠悠说那些话时,也是对着冬刃说的……
一想到有别的人见到悠悠灵动俏皮的模样,高启心底忽然就像打翻了满满的一罐醋坛子,酸得冒泡。
他剑眉一皱,冷冷道:“没个正形,好好说话。”
冬刃:“……”
他这不是为了讨将军开心嘛!刚刚将军明明有一瞬间都快被他逗笑了,这怎么忽然间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