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州是冥国的北部要塞,与楚国正是由此处接壤。那是一场硬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不休,彼此消耗。云祺与云泗分别领左右二军,从两侧突围夹击,云度领中军长驱直入。三角合围,都没能将郝州主将娜扎北野击退。
领军主帅冥国北王擎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一直被西冥奉为战神。
记忆与现实重叠,近距离接触,正唤醒了她这段记忆。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人,正是那西冥的战神,西冥皇帝的小儿子,擎昊。
擎昊微笑着打量着云歌,她此刻,如那匪徒一样,被四脚挂着。可不同的是,这柔弱的女子,并不像那匪徒一样哭爹喊娘,而是用鹰一般的眼睛,审度着他。
深陷困境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这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房间昏暗,微弱的烛光只能隐约照亮擎昊那双深邃的眼睛。
正是那双眼睛,战场上匆匆一撇,已在云祺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与记忆碰撞,云歌的心里则充满了疑问。
北王擎昊,按着时间推算,此刻应刚刚到达他的封地,正是安稳人心的时候,怎会忽然深入楚湘边界的端国,他要找的人,究竟是谁呢。
“醒了?”
还是擎昊先开的口:“刚刚我的手段,你觉得怎样?”
虽是西冥人,但他的楚话说得极好,几乎听不出一点异域口音的痕迹。
“小姑娘,你不怕吗?”
云歌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瞪着她。
身旁的副手用力一推她:“主上在跟你说话,你聋了?!”
云歌立刻摇晃了起来,在半空中左右旋转。
天旋地转间,她也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情况。坐在她面前的,是擎昊,站在他身边的,是那个刀疤脸。再角落里,还站着三个人,打手般的模样。她旁边的,是一个拿着棍棒的家伙,该是她不听话对她行刑的。
“怕又怎样,我已经被你们抓了。”
绳子稳定了下来,云歌又面对了擎昊。
“不过,明日我的伙伴就会来寻我,他们见我不在,打听了掌柜,就知道我出事了。到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你的伙伴……指的是月亮沟里和一群高手打斗的那两人吗?他们怕是来不了了,我还从未见过,二对二十,还能从五品上到六品的高手的围攻中,全身而退的人呢。”
云歌的心中一沉。
那些人果然有问题,尽是高手中的高手。
青竹倒不必担心,他是七品上即将突破到八品的神级人物,那些人再厉害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可禹喜就不一定了。以禹喜的身手,青竹但凡照顾不及,混战之中,都有可能受重伤。
指尖掐着云歌身上的那块手令,擎昊的双眼眯成一道危险的弧度。
“这东西是从你的身上搜寻到的。”他浅笑:“你可知道,这是么材质制成的?”
云歌未曾仔细看过,不过,她用过美姬给她的令牌出宫,这手令和那个出宫令牌的材质倒是一样的。
“寻常的商家,不可能用上这样的手令。你是官家人吧。”
擎昊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云歌也不否认:“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在端国境内行凶,还想埋尸,对方便是匪徒,也不该这般妄为。端国以法治国,你这般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是有违法度的。我今日既看到了,就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口气不小。”擎昊并不生气:“我比较好奇,大楚不是一向男尊女卑,不允许女子出门的吗,你这瘦弱的小丫头,为何会拿着官牌,来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云歌知道,擎昊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物,草草敷衍,定是不能满足他的。
便索性开诚布公:“北王是人中龙凤,既看到我是个柔弱的女子,还用这等粗俗的方法对待,是不是有失你们皇家的体统啊。”
刀疤脸闻言,立刻拔出手中的弯刀。
“住手。”
擎昊制止他,蹲在云歌的头前:“你如何知道,我是北王?小丫头,话,可不能乱说啊。”
擎昊威逼的姿态,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便是男子也会吓得尿裤子的,可是云歌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态度出奇的冷静。
“北王擎昊,三岁能吟诗,五岁能拿刀,十八岁封北王赐封地,是西冥四位皇子中最优秀的天赐良才。人人都道,你是最能得天都圣帝喜爱的储君,该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谁能想到,你竟在这昏暗之地,这般对待我这样的弱女子。”
云歌表面夸赞,实则讥讽。
“弱女子,我可不这么觉得。你敢只身犯险,还当面讽刺我,哪里弱啊。”
擎昊不由得重新审视云歌了。
搜到她的手令,他只以为,她可能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家中有权贵,所以才会用得这等材质的东西打造手令。可现在看来,此女子不仅身份尊贵,而且见识颇广,他从未表露身份,可是关于他的一切,她竟从只言片语中全部猜中。
再细想刚才手下报告,说月亮沟中那两人也皆是高手,其中一人还手执碧血剑,极有可能是隐迹江湖十年的青竹。这让他对眼前的女子,兴趣更大了。
“不过,虽然你待我无礼,又有悖君子所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放我下来,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对我做过什么的。”
“你探听我的私隐之事,我把你吊起来,又没有打你,你告诉给别人又何妨。”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是西冥北王,擅自进入楚国境内,私下对楚民用刑,也不和封地之主报告,是何居心。若我没记错,北王的郝州和楚境相连,莫不是北王想趁着楚湘两国休战之际,打算趁虚而入,所以在此处探听军情?”
云歌挑眉说道。
“你休要胡言!”刀疤脸怒吼道:“我家公子是来寻人的,什么时候探听军情了!”
他是个直性子,看不了自己的主子被别人构陷。
“我没有胡说,找人而已,大可以上报端王,让端王广布楚令寻找。北王也可住在端王别宫里,等候消息,何等方便。为何还要私下前来,故意避人耳目,委屈在这城外驿站的下等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