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的逻辑很清晰,将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哥哥当日,吃过晚饭,说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稍后就回来。他神色郑重,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一般,可是当时四妹在哭闹,父亲母亲还没归来,我便忙着哄妹妹,没有去过多问他什么。他临到门前还特地嘱咐,一定不要找他,他去趟私塾马上回来,让我好生照顾贝贝。可是,那晚,我左等右等,怎么也都没等到哥哥。赶集回来的父亲母亲问起时,都快到深夜了,哥哥却没有回来。”
“这两日来,我们找遍了村庄,还有附近的城镇,都没有找到哥哥。我以为,哥哥只是因为最近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铁牛又哭泣起来:“早知如此,我们便一早报官了,哥哥生前最为洁身自好,最喜欢廉洁的东西,可现在,他却死在了这等污秽之地,还担上了这样的罪名”
看起来,铁牛和铁山的关系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哭得如此伤心。
云歌也觉得疑惑。
铁山是这样一个人人称道的人难道他当真是表里不一吗可是,若他表里不一,那么他最亲近的家人定会发现的。可是连他的弟弟都对他评价如此之高,铁山真的会做出躲在厕所里偷窥女子的龌龊行径吗
张寡妇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受到了惊吓,许久才平复了下来。
“当时,我打算更衣,在厕中,却发现了一只鞋。在此之前,我就觉察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现下看到了一个男子的鞋,当时就吓坏了,赶忙跑出去叫了人。谁想到,大家撵着出来,他也不出,叫他他也不应,竟是死在里面了。这两天,我去杜阳城内学刺绣,两日都不在家的,却不知,他死在里面多长时间了”
一想到一个人在她的院子里没了命,还是一直对她不错的铁山,她就一阵后怕。
“你说,这两日你在城中学习刺绣,可有认证。”蔡康问。
“有,我的教习师父,就是城中永泰豆腐坊的老板娘,还有与我同学的王家小姐。这两日我与她们在一起,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蔡康点点头:“你与铁山是旧相识,最近,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张寡妇诚实地摇摇头:“其实,若不是在厕中发现了他的尸身,我也是不信,她就是日日骚扰我的恶人的。铁山为人正直,平素最喜欢帮助别人。我这房子,还有邻里街坊能够接纳我,少不得他的功劳。他这个孩子很善心,也很真诚,且他已经许了北村的女孩子做媳妇,只等着明年就成亲的,又怎么可能对我一个寡妇做这等事呢。”
不仅仅是村中其他的百姓,就连张寡妇本人,都对铁山赞赏有加。
张寡妇继续说着她发现铁山的经过,云歌听来听去,都是那样的话,正好铁山的尸身洗完了,云歌便蹲在一旁,看仵作验尸。
铁山的姿势的确是很奇怪,竟像一个婴儿一般,呈抱膝状。最奇怪的,还不是他的姿势,而是他为何要脱去衣服,抱在胸前。周围一点伤口都没有,这说明,他不是被人袭击丢在这厕中的,可若说他自己钻进去的,好像也不大可能。
仵作最后的验尸结果,是他在此处冻死的。
这样的结果在云歌的预料之中。
如此寒风凛冽的山上,正值春寒,夜里的温度怕是要到零下的,他一点衣服都没穿,可不是要冻坏了。
云歌又去检查张寡妇家的厕所。
这厕所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旱厕,厕上用石头堆砌成可以蹲人的地方,厕旁是用土坯稻草垒成的小屋,用来遮羞。小屋外面,是粪坑,平素用来承装粪便。只是寻常粪坑都比较肮脏,现下的这处却是十分干净的。
打听了村民,云歌才知道,此处的粪坑都是有专人过来打扫的。每两三天清理一次,然后挪到山上去沤粪,春来就可以用来做农耕的肥料了。
这是这个村子的习俗,这样既方便了各家各户,也为一些没有耕地的村民找了可以糊口的活计。
此处的粪坑,正是铁山死之前的白日里收拾干净的。当时张寡妇晨起就去了杜阳城学习,便没有再用过,直到今日,她晚上回来才开始使用。
“粪坑的盖子本来是盖上的,可是今日却没有盖着。我想着,是不是打扫的大爷忘了,就去检查了一下,借着灯笼的光线,便看到了那只鞋子。”
张寡妇也带着蔡康到粪坑前说明,云歌仔细查看了整个厕所前后的构造,发现铁山几乎是完全塞在里面不得动弹的状态。他没有任何空间可以活动,也没有任何空间可以钻出来,故而才被困在其中。
真的有人傻到,用这样自杀的方式,去窥探一个寡妇的裙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看出什么了”
段景毅站在云歌的身后,轻声问道。
云歌这才发现,她一直跟着查案,险些忘记了和段景毅来此处的真正目的了。
“大公子,奴婢觉得,这男子该是被人塞进去的。”
“哦何以见得。”
“首先一个人不会蠢到把自己塞进粪坑里,去从下网上偷窥吧,最多是躲进茅房里,或者在茅房外面看也就罢了。那铁山看样子是读过书的,也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况且,屎尿味道难以洗脱,他就算真的想躲进去,那也不会丝毫没有考虑到出来之后,别人问他为何满身污秽,该如何回答吧。且张寡妇去学刺绣,该不是偶然兴起,身为同村的人,该是知晓她那日不在的,在她不在的时候,躲进去偷看谁呢”
云歌敏锐地洞察到案件的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段景毅再问:“你觉得,他是被杀的”
“十有**。”
“被谁杀的。”
云歌说:“这,就需要调查一下同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