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不由得潸然落泪。
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是真的可怜瑞莱,也可怜许多成为政治阴谋牺牲品的人。
她可怜,可怜在身份卑微,头顶有天大的分量,压得她不得反抗。她也幸运,幸运的是有蔡康这样的好人可以倾心托付,生活便是再苦,至少还是有盼头的。
这也是她最难受的地方。
她用自己的医术,给了瑞莱生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瑞莱还没来得及享受安逸,就又因她而死了。
云歌能够想象,瑞莱临死前该有多么绝望。
她一定很想蔡康在她的身边……
她一定想对蔡康说很多很多话……
她一定觉得不公……
然而,这一切,都像瑞莱纯洁的生命一般,烟消云散了。
卢婵惊慌极了,府里上下都在调查瑞莱的死,她只是想让云歌尝点苦头罢了,所用的药物,也不过是腹泻的小玩意儿罢了,她没想闹出人命。
可是,谁知道,瑞莱会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撞到她行事。
她又那么不禁吓,随手一个砸罐子的动作,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怎么办,怎么办……”
卢婵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去段景毅的园子里时,倒是小心了,可是她不确定,沿途会不会有人遇到她。但凡有一个人回忆起她曾经出现在那个院子周围,云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卢婵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忐忑。
她好容易得到云府这个高枝,有了跻身世家贵族的机会,怎么能毁在云歌那个小贱奴的手里呢。
这件事必须有人承认,替她担了罪责才行。
可是整个云府上下,谁愿意做这件事呢。
“小姐,您要的花草到了。”
侍奉在侧的婢女小翠慢慢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她精心饲弄好的花盆。
卢婵眯了眯眼,计上心来。
“小翠,你是不是说过,你的弟弟生病,要死了?”
小翠微怔:“是……”
“那就好……”卢婵慢慢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想不想有足够的钱,给他请最好的郎中啊。”
蔡康坐在瑞莱的床边,细心地为她擦拭着身体,又亲自给她穿上寿衣。
因为身份特殊,仵作没有将她的尸身带走,而是现场勘验之后,留给了他。
蔡康脸色惨白,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心爱的女人,会以这样急促的方式离开了他,让他没有半点准备。
“小翠?”蔡康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不解地看向云杉。
“她为何要害瑞莱。”
云杉说:“不是有意的,那孩子的弟弟病重,家里也穷,说是知道端王这边的厨房里有好吃的,且供应不缺,就想偷拿一些,去给她府外的弟弟。没想到,却冲撞了蔡夫人。”
“就因为一点吃的?”
蔡康难以置信。
“适才她知道蔡夫人已去,闯了大祸了,便去主动向父亲告罪。我也细细问过了,她当时就在端王院子外的花圃里,侍候花土,因为经常在周边活动,所以没有人在意到她,更没有人想起。我又详细问了小厨房的人,他们都称好像是见过她,但也不是十分确定。”
蔡康再次红了眼睛。
“那侍婢人呢!”
云杉看了眼云泗,云泗低着头说:“已经畏罪投井了,问完话,教人送去柴房看着,等待府衙的人来问话的。没想到,这小姑娘一时间想不开,嚷嚷着一命换一命,就直接跳井了。救上来时,人已经不行了。”
蔡康胸口一阵闷窒,悲痛欲绝。
“她说的,是真的吗……”
“该是真的。”云泗说:“小翠我比较熟悉,当初买她时,家里穷得不行,她的弟弟出生后,胎里不足,经常在府内预支银子。府里的厨房,都知道她过的苦,她偶尔拿些新鲜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大概是见着端王的院子里人来人往,送的吃的也比平日里的精致,便又想拿一些回家里给弟弟……”
云杉和云泗既然亲自来告知他,那就说明,这已经是事实了。
他们没有必要隐瞒,他也没有必要怀疑。
可是,蔡康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是四皇子他们派来的人,想要毒杀端王,被瑞莱所见,惨遭杀害,他也能找到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现在,大家竟来告诉他是个意外。
他本应该留在她的身边好生照料的,最近瑞莱的身子渐好,他的心思又都放在京都的有志寒门子弟的上面,就忽略了对她的照顾。
今日晨起时,她还对他说,让他休息一日,不必如此积极。
若是他能听瑞莱的该有多好……
他留下来,便也不会让她遭遇这般祸事……
悔恨的情绪,在血液中蔓延,蔡康只觉得胸口闷窒得厉害。
云泗见他脸色不对,上前询问,蔡康摆手的功夫,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蔡大人,你怎么样,蔡大人!!”
蔡康觉得自己的心气儿断了,他一瞬间失去了一切,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
世界陷入了黑暗,他整个人都坠入了黑暗的沼泽中,再也走不出了。
“小翠,这怎么可能!”
云歌气得站起,“她胆子小又懦弱怕事,平素吃的东西都是厨房里给的,根本不会去偷。就算偷,她也不敢进守卫森严的端王院子,至多去小厨房里找东西,这个理由编的也太假了吧!”
阿紫赶忙制止她:“哎呦我的云歌姑娘,你可小声点吧。这是云家调查出来的结果,那小翠也自己出首了,现下人死了,已然死无对证,还计较那些毫无意义。”
“可是,凶手根本不是小翠!”
“那还能会是谁呢。”阿紫反问她道,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云歌咬着嘴唇,只能隐忍下来。
阿紫的意思,她明白。
是卢婵,对谁都不好,是小翠,对谁都好。
“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她记得小翠,人善良,也很单纯。她的弟弟是她的心病,但也并非没有银钱治病。她的家里穷,也不是饥饿潦倒,揭不开锅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