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的时间, 阳光略微有些灼人。
宁初夏才刚收拾完眼前的东西,就接到了来自远方的长途电话。
她拖着个小板凳就地坐着,面前是铺开的塑料布, 另一边则是被拉开拉链的几个蛇皮袋,里面分别装着花花绿绿不同款式的饰品, 她正在做简单的分拣工作。
宁初夏在处理完L城那边的事宜后便带着女儿搬回了老家K城,K城有个新兴的工业园区,这几年政府正在大力投建, 现下集聚了不少工厂。
宁初夏的事业毕竟才刚刚起步, 虽然目前已经占据两座城市的市场,但归根结底这供货量还是不高, 再加上款式多,每次进货的布料也少, 最后通常都只能靠混批来凑起批量, 不过好在他们对布料的品质并不挑剔, 甚至缸差过大、染色不匀或有其他大小瑕疵的他们也照收不误。
这倒不是说宁初夏为了低价就无所谓质量,只是他们制作小饰品和做衣服完全不一样, 并不需要整片布料, 即使是裁成一条一条的, 也能用来做类似发带之类的小饰品。
原料这已经省下了一大批钱,招工更是压低了成本。
K城相比L城发展要落后不少, 比起已经开始转型腾飞的L城,K城目前看来, 还是要走的劳动力密集型的路线, 可当地终究没能赶上第一版列车, 虽说现在开始发力,可也能猜得到, 以后绝对取代不了其他几座已经靠相关产业做大做强的城市,不过国内市场广阔,现在外贸也发展得不错,想来这还是能分上一杯羹的。
宁初夏自认还不能和那些大工厂竞争,她走的是计件制,她在当地的几个人才市场分别交了钱,她比别人占优的,一是工资日结,二是不要求坐班,三是工作简单,对年龄个人条件基本没有要求。
凡是看到招工广告的,就会到宁初夏家楼下的车库来――现在这儿已经被改成了仓库和小工厂。
他们到这,只需要根据个人能力分别领活,押住身份证和押金后便可以拿着原材料回家,一般要求三天内交付,速度快质量高的话,则会有奖金。
这种招工方法才刚开始就吸引到了不少工人,尤其是常年在家,没有其他工作的一些阿姨、奶奶辈的人,她们手脚麻利,便会带一些回去在唠嗑看电视的时候顺道工作,赚一份钱作为补充。
当然,这种模式之下,工人的流动率自然也很高,不过宁初夏并不在意,绝大多数小饰品制作,熟练工和新手工人的速度还真差不多太多。
其中一些比较精细的饰品,宁初夏也会和那些工人签长约,目前背靠工厂好乘凉,宁初夏已经去找当地的工厂制作专用的模具和原材料了,这饰品的种类自然又增添了不少。
至于运输,那就更简单了,这年头虽然快递还不算发达,可私下的运输没有停过,当地有不少工厂和L城之间是有长期供货协议的,宁初夏便搭了顺风车,固定时间托运货的车一并把货物送过去。
回到家后省下的这些钱反倒是把原先分给王大姨的分成给补上了,甚至量大以后,宁初夏会赚得比以前更多,她前段时间已经琢磨了一番,研究出了几套可以用于拓展工厂业务的机器,现在她已经把图纸和说明材料送去申请专利了,当然,这些机器并不会取代现在工人们的工作,宁初夏做了一笔账,虽说成本上会略微增加一点,但那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反倒是能够让不少人能够有赚钱的工作,宁初夏现在这些工作大多都是供给周边女性的,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卧床不能出门或者行动不便的残疾、得病人群,这稍微的一点成本和这相比也就无足轻重了。
目前看来,她应该很快能建立起第一家工厂,供货量稳定后便开始在全国拓展市场,并发展外贸事业,再之后就可以逐步转型,做些更品牌化不能被随意取代的产品。
不过此刻,她要考虑的可不是未来的事情,而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好消息乐呵乐呵。
“宁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他的电话都想翻白眼了……”赖海东一肚子苦水往外倒腾,“你说说,我这又不欠他的,他怎么还就赖上我了呢?”
他说得委委屈屈,不过这也只是为了表现自己和宁初夏同一战线。
赖海东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现在时不时地就给祖师老爷上柱香,谢谢那天风调雨顺他去天桥上街这才认识了宁初夏,要不是宁初夏,他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这才过去一个多月,赖海东已经成了L城富豪圈里的小名人了,宁初夏教给他的那套在其他富豪那也用得上,赖海东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早就成为了淡泊名利不追求奢侈生活的高人,对于求到他面前的事情,那也是能帮就帮,不能帮直接拒绝,甚至和其他大师不同,他一直自谦自己是能力不足,绝不会狮子大开口拿走别人一堆钱还不办事。
――事实上其实是赖海东听了宁初夏的话,这行业归根结底,虽说也有师承家传,也有“教材”根据,可还是谨慎赚钱,赖海东自觉自己也不是真才实学的大人物,便按照宁初夏说的,只像普通寺庙般安抚人,对于算命的结果尽量善意解释,如果他人问如何改命就说些多做好事的话。至于钱,他也基本没收多少,不过如果是请客吃饭之类的,他倒是来者不拒,现在日子过得滋润,赚得也比以前要多,赖海东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地一位富豪提供的租房,面积不大,不过房租也极低,可以说是毫无负担,收入即为存款,虽然不能像是同行里的厉害人物一样轻易赚一笔大的,可细水长流才是不亏心也能持久的赚钱方式。
赖海东别的不行,看人还是可以的,他自然看得出宁初夏这是已经脱胎换骨,大有前程,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这份上,再加上至今为止他还时常从宁初夏那得到建议,自然是恨不得能和他绑定。
“他打来电话你不接就是了。”宁初夏顺手收着东西,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她可得准备去接女儿了。
听到宁初夏这懒洋洋的态度,赖海东立刻噤声,他还是很上道的,知道宁初夏这是还有事,只是匆匆地把后续给交代了。
之前他按照宁初夏的吩咐,胡编乱造了那破解之法给陈振海,他比宁初夏在这些坑蒙拐骗之道上还要擅长一些,稍微这么故弄玄虚一番,陈振海便诚惶诚恐的信了。
当时他还不懂宁初夏是为了什么,没想到这几天就出了结果。
陈振海这人实在胆小,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总觉得赖海东藏了一手,虽然要到了破解之法,可还是隔三差五来联系赖海东,结果那天他前脚刚从赖海东家出去,后脚吴梅霞就像是抓奸般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不对,不能说就像,应该说就是,吴梅霞当时敲门敲得震天响,说是什么看电表的,当时赖海东虽然奇怪电工怎么忽然男变女了,可还是没怎么防备地打开了门。
那门才刚打开那么一个小缝,吴梅霞就直接冲了进来,在看到他是男的的时候,整个人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而后不断逼近,对着赖海东就逼问:“你说,你和陈振海是什么关系。”
赖海东也是在这时候才听明白吴梅霞在想什么,他只能一边不知道多少次地感慨宁初夏比他个算命的还要神算,另一边则勉力应付:“他只是来找我算命的顾客,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
再之后,就是剧本里的剧情了。
他在一脸歉意的吴梅霞面前欲言又止,又拒绝了对方的金钱攻击,最后在吴梅霞要出门前没忍住幽幽地开了口。
“我今天看了你的面相才知道我办了大错事……”他声音里带着沮丧,“都怪我能力不够,可我不能让这事情再这么下去,陈夫人,你要是姑且能信我这个破算命的,凡事就多想想,你以为是良人的人未必是良人。”
他说完这话就要关门,可吴梅霞紧紧地抵住了门。
说实话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是真想关门能关不住吗?只不过是不想关在演罢了。
吴梅霞眼神恨恨地问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真会算命,陈振海到底是不是骗了我。”
赖海东没说话,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那陈振海有没有出轨?”她声音都发抖了。
赖海东沉默了一会,按着宁初夏教的回答:“这,您可以多看看他亲近的人,也多关注一下自己别的东西,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我以后也做不下去生意了。”他一脸决绝,好似为了心中的正义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这要是赖海东听过后世流行的歌,估计会立刻给自己点一首正道的光。
门关上的时候,赖海东都看见吴梅霞眼睛里盈眶的泪水了。
他及时地汇报了消息给宁初夏,本以为还要多等几天,却不想不到三天的功夫陈振海就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回陈振海倒是不瞒了,总算开始坦诚,只说他手里还有些钱,赖海东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能破解他眼前的局面。
赖海东一细问,就知道前一天晚上他正想出门的时候,却直接被吴梅霞甩了一脸离婚协议书,或者直接说是净身出户书都行,他们一直闹到了半夜,陈振海一折腾就把三点要去埋东西的事情给忘了,早上直接被赶出门的他,这只能找天师问路了。
这目的已经基本达成,赖海东也就不想继续应付陈振海了,可对方进不了门,那就天天打电话,一直到今天都持续着自己的骚扰。
而这几天,根据陈振海所说,他还在故意拖延,试图让吴梅霞回心转意,并打出了女儿牌等,之所以会把这些和赖海东说,他是为了表明自己现在还有的是钱,希望赖海东能够再帮他一下。
“你说陈振海这王八蛋不会又说动他老婆吧?”赖海东说是吐槽其实是询问宁初夏需不需要他更进一步行动的意思。
他心里确实挺忐忑,这离婚出轨的事情现在可不多,这要是吴梅霞被说动呢?
“不必。”宁初夏倒是淡定得多,且不说就算这次陈振海哄好了,她也能找机会去和吴梅霞说一说家暴的事情,就说以她对吴梅霞这个人的分析,这离婚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吴梅霞为什么会喜欢上陈振海?那可不不只是丧夫后的依赖,还有她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常年无忧无虑的她自然也不懂什么是现实,考虑一切都奔着梦幻去。
陈振海的欺骗和出轨,就足以击垮吴梅霞所谓的幻想婚姻,当她意识到她所拥有的一切没有这么美好的时候,她的这段婚姻也就留不下去了。
她越是觉得自己的爱情是什么白头偕老,愿得一心人,就越接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切,就算哄好了,这破镜也会很快再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更别说宁初夏还让赖海东提醒了吴梅霞家里财产的事情,吴梅霞要是调查不出来还好,如果调查得出来,那只会推动离婚的进程,她可容不得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为了钱和她在一起的。
宁初夏又交代:“你要是不想再搭理他,你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你就说他的命应该不至于此,看来是你学艺不精没有看出他做的恶事,不管再多钱你也不会管之类的话,之后就不必理会了。”
“我明白了!”
又应付了赖海东几句宁初夏便挂断了电话,拿起手包准备下楼,接下来可就到了例行的妈妈接孩子放学时间,身为十佳好妈妈的她可不能错过这样的亲子时间。
宁初夏知道女儿的心里有个很大的空洞,所以她要一点点地用爱把女儿心里的空洞填满。
没了爸爸又怎么样?那她就给双倍的宠爱,只要学会如何爱人、爱自己和怎么被爱,就足够应对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感情问题。
……
下课铃还没响,就有同学悄悄地在心里开始倒数计时,虽然每次被老师抓包都会被吐槽一下,可班上后排的几位男同学还是有争先夺后的习惯,把第一个跑出教室当做了荣誉。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于这些小动作一览无遗,看到那已经扶着桌子做好了起跑姿势的后排男生他笑着摇了摇头,顺应大家期待说了下课。
该飞奔的人已经飞奔出去了,而动作慢的人到现在连课本都没合上。
宁海星的动作已经算快的,她早在最后一节课前收好了书包,桌面上只剩下可以中午先放在桌斗里的课本和一根笔。
学校里只有周一升旗的时候规定穿校服,她今天穿的是件妈妈买布自己缝的背带裤,上身则配了件桃红色黄边圆领T,前段时间稍微剪短了一些的头发直接被分成两股扎做双马尾分在两边,分别用不夸张的黑色蝴蝶结发圈绑着,再搭配上她那被妈妈养的正好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那略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讨人疼爱。
要是和宁初夏同个世界来的人就会一眼看出她的idea来自哪,直接指着宁海星高喊一声阿拉蕾,除了那黑框眼镜和帽子没跟上,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可惜,大家都认不太出来。
宁海星的同桌叫做苏丽丽,此刻就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一边看着宁海星。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宁海星没忍住:“你在看什么呀丽丽。”
苏丽丽没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和她这名字不太相称的是苏丽丽看似像个假小子的造型,她从小剪的都是短发,连裙子都很少穿,每次同桌穿了新衣服她都忍不住看个不停。
她的同桌太好看了,怎么能不看呢!
K城中心小学办学规模挺大,可再大,也就是这么一个年级六个班。
早在转学生要来之前,这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了,毕竟学校里的教职工子女不是一般的多,老师们又爱在敞着门的办公室里谈事情,这世界上哪里有能瞒得住大家的事情呢?
只是这转学生是矮是高,是男是女,要去哪个班大家都还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要去二年级。
一直到转学生正式入学的那天上午,隔壁班的小灵通才来透了个消息,说传说中的小学生是要来二年三班。
那天早上大家早读都读不下去了,整个教室就像是炸开的锅,热闹得厉害,可等啊等啊,一直到第一节课,老师才终于将神秘的转学生介绍给大家。
苏丽丽回忆起当天,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用一见钟情这个词比较恰当。
当时看着宁海星跟着老师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嘴都跟着张大了。
宁海星穿着一件好看的红黑格子裙,上面搭配着衬衫和同格子的领结,头发直接绑了个高马尾,上面是个暗红色的蝴蝶结,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蝴蝶结跟着头发一动一动的。
就像……蝴蝶落在了花上面一样!
宁海星的名字也好听!从没听过的姓氏,可爱的名字!笑起来特别甜,有两个酒窝,而且好白好白,眼睛也大!
总之,苏丽丽觉得她喜欢宁海星,而后她便在老师的“谁想做宁海星同桌”邀请中以最快迅速把手举得老高,在同学们反应过来之前成功得到了和宁海星坐同桌的机会。
事后回想起自己的速度,苏丽丽只想为自己点赞!按照老师说的,这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然后她得到了别人都抢不走的神仙同桌,苏丽丽已经想好了,如果哪天老师想给她换位置,她就哭,哭得很大声的那种!
至于怎么神仙?这还用她说吗?
长得好看,每天穿着打扮都不一样,就算是穿着校服的时候,头发上也总是有能让人瞅个不停的发饰,还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编发。
总是爱笑,脾气很好,如果你滔滔不绝,她就会这么用大眼睛看着你时不时地点头。
见识广博,还看过很多书,总能说出大家不知道的故事。
成绩很好,谁问她问题都不会拒绝,只会耐心地教。
这怎么能不喜欢?当然,班上总有些喜欢欺负女生的调皮男生,对此苏丽丽已经自认骑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打遍全班无敌手,如果要欺负宁海星,就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虽然其实也没人想睬她尸体。
宁海星笑了笑,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情:“丽丽,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的手伸进书包,一拉开拉链,就能看见被整理得很好的书包,这书包也同样是宁初夏买了书包后替女儿修改的,是独一份的。
“什么?”苏丽丽愣愣地看着同桌兼好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她迅速地回忆起自己没有给同桌准备过礼物这件事,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沮丧。
宁海星将手握拳,然后在好友面前展开:“是这个!”
她的手很小,不过刚好能放下拿来的东西,宁海星手心上的是两个发卡,都是最近妈妈才开始生产的新款式。
原先普通版本的都是以市面上贩售最多的黑色夹子为基础的,而这夹子本身就是糖果色系的,也要纤细一些,虽然夹东西的能力比之前差些,可却也避免了打开夹子时勾到头发或者是使头发打结的危机。
而上面的装饰则是小花,最简单的五瓣花,中心是浅色系的圆球。
这两个夹子是一对的,浅蓝色的色系,正是苏丽丽最喜欢的颜色。
“这个给我?”苏丽丽愣住了,嘴巴张大了不少,野小子一样的她每次都会被妈妈拍打着裤子嫌弃她到处玩耍弄得一身脏,一直以来都把头发剪得很短的她从来没有带过这些。
“嗯!”宁海星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小梳子,伸出手招了招,苏丽丽便下意识地靠过来微微低头,“我问过妈妈了,她也说这个适合你,你不是老说不想去剪头发但是刘海长了吗?有时候还流汗老是弄到眼睛。”
苏丽丽愣愣地看着靠近的宁海星,宁海星正仔细地伸长手帮忙她整理着头发,苏丽丽隐约能感觉到小梳子在头上动作,而后那两个小发卡中的一个,稳稳地别在了她的头上。
“一个就够了,另一个留着丢了的话可以换。”宁海星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放小梳子的盒子里带着镜子,她把这递给了苏丽丽,“我妈妈做的发卡好看吧!我也有哦,不过是别的颜色的,过几天带来!”
她虽然明白这叫做“设计”,不过之前试过告诉别人他们都听不太懂,宁海星便也很随波逐流地改了说法,总之大家能知道妈妈是最棒的就好。
苏丽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是多了个夹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又听到那句“我们一样”她开心的笑笑,没忍住凑过去抱住好友用力的蹭了蹭。
她果然最喜欢宁海星了!
完成了未完成的事情,宁海星便也拉着苏丽丽离开教室,以前宁海星还没来之前,苏丽丽经常在教室里拖延到最后,不过现在有了朋友,她总算不会是最后离开班级的关门人了。
一边往外走,苏丽丽一边也蹦蹦哒哒的,每跑几步,就不太习惯地摸一摸头上的发卡,生怕自己把它给蹦Q掉了:“海星,你妈妈真的超级厉害!”
身为宁海星的好朋友,她也已经在宁初夏那挂了号了。
苏丽丽在看到宁初夏的时候,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海星的妈妈果然和她一样,很爱笑,看上去就特别温柔的样子!而且她还超厉害,会做各种各样好看的饰品小裙子包包。
快蹦Q到门口,苏丽丽便想起什么般忽然说到:“对了海星,你放心,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发出了挺响的声音,“我肯定不会忘的!”
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呢!不过海星说了不让人知道,她就肯定不说。
“好。”宁海星没忍住,又替好朋友整了整被跳乱的头发,“你早点回家吃饭知道了吗?”
苏丽丽的家距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距离,但她总在这段路干出各种转弯,看蚂蚁搬家,围观路人吵架等的神操作,最后分明五分钟能走完的距离半个小时都走不到,饿着肚子等她回家的妈妈通常会出来暴力抓人,最后才悻悻然回家。
苏丽丽再度低了低头,不过心里完全不愧疚,她要是早回家爸爸还没做好饭呢!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她可是帮宁海星送信的小信使。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学校对面等待孩子的家长已经少了一半,而在其中宁初夏很是显眼,毕竟她每次来接女儿的时候,都会稍微整理一下,在打扮上没有太多顾忌的她格外出挑,看上去很年轻。
宁海星在见到妈妈的时候就成了个孩子,她立刻就贴到妈妈身边,就像是磁铁自动吸引一样。
宁初夏立刻牵住女儿的手,照例和女儿的好友打着招呼:“丽丽今天要早点回家哦。”她瞅了眼对方头上的夹子就知道是女儿的手艺,“夹子很配你,下次有新的再让海星给你带。”
在女儿入学前,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被欺负,校园欺凌这种事情的心理阴影可不是换个学校就能没有的。
当妈妈的能做的,也就是事先开解女儿的心情,努力在别人看得到的外在上稍微打扮一下,女儿原本有些闷和害羞的个性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开朗了不少,宁初夏当初还在L城的时候就试着引导女儿招待顾客,现在这孩子已经不太害怕陌生人了。
前期做的一切准备在宁海星入学后多少应该发挥了作用,第一天中午来接女儿放学回家时,宁初夏瞧见女儿的笑脸和在她身边的苏丽丽这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去。
“宁阿姨再见!海星再见!”苏丽丽立刻招了招手,而后迅速地跑到前方的烧烤店门口,和往常一样盯着烧烤不放,这也是她的保留节目了,俗称“看吃”,不过时不时瞥来的视线,完全证明了她很在意这边的朋友。
“今天丽丽老是在看你呢。”宁初夏也注意到了这视线,她的摩托车停在旁边的停车位,宁初夏先为女儿带上安全帽再为自己带上。
宁海星登时有几分极其微小的心虚,她悄悄地瞥了眼妈妈:“妈妈我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这一催促,宁初夏的动作也快了起来,车才刚发动,宁海星就往远处做了个手势,瞧见苏丽丽跑开的身影,她稍稍松了口气。
宁海星不太想让妈妈知道自己送出的信,事实上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个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想来想去,宁海星只想到了这个解决方法。
如果她懂得再多一点,就懂得这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然她也没有到达的程度,可之前被不快乐和不被爱填满的时候,她很难去考虑身边的人,而只有在心里被一点点填满的时候,才会因为满溢而出现对别人的关心和爱意。
一阵风吹过,帽子不能全盖住的头发跟着飞扬。
她闭上眼默默地念着。
信儿啊信儿,你跑得再快一些,好让大家都不要过像我以前一样糟糕的日子。
……
蹲在民政局门口总能瞧见不同的故事。
而像是陈振海这样颓然地在旁边抽烟一地烟头的人绝对不少见,甚至多得很。
之前他打的卖惨牌对于吴梅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分明前几天的时候吴梅霞都已经同意让他接孩子出来玩了,陈振海还以为自己努力努力,就能把公司的事务给重新夺权回来。
说来他本来还想着以管理公司为名义威胁吴梅霞一番的,没想到她做得更绝,直接高价找猎头公司高薪挖角了大公司的管理人员回来,现在陈振海只要一到公司就会被保安拦住。
再然后,就是离婚了,吴梅霞在电话里很强硬。
不离,她就起诉,反正陈振海名下本就没有财产,还用夫妻共同财产还了债务,甚至她手头还有出轨和陈振海挪用公司财产的证据。
同意离婚,那这几年的工资该给陈振海的还是会给,不过要扣掉陈振海从公司里挪用和还债的那部分,这一扣,剩下的也就只有四、五万了。
陈振海是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吴梅霞怎么就忽然聪明起来,什么都发现了,这以她的智商明明不该知道的,陈振海自然还想拖,可吴梅霞实在强硬,还威胁了几句,她说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去求父亲的几位朋友帮忙云云,陈振海一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只能答应。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心狠?
而且吴梅霞还很防备着他,甚至还带了保镖出来,强行让陈振海同意了女儿改姓的事情,说不同意的话也行,那每个月要支付女儿的抚养费,陈振海如果不肯,她就找讨债公司帮忙。
听到这个晦气词陈振海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弃了事,反正他其实心里也不在意女儿。
现在离婚手续办完,他拿着存折和行李只能坐在这唏嘘。
陈振海之所以不像是当年和前妻离婚般拖泥带水其实是因为经过了这几年的锻炼后他很有自信,只要他想,必然能够以这份资历找到好工作,再说了,他这有钱呢,可以去创业,到时候打下自己的江山,再也不怕遇到的女人翻脸不认人了。
半盒子的烟抽完了,陈振海便慢腾腾地起身,他先照例给赖海东打了个电话,果然被挂了。
赖海东这死守原则的样子就是赚不了大钱,陈振海想到赖海东说什么他之前不诚实,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找他帮忙改命,害得他的运也不好等就来气,可他也不可能强迫得了赖海东,这样的大师,万一偷偷使坏他们可都不知道。
这个电话没打通,陈振海便给自己的俏秘书打了电话,这几天他为了讨好妻子只能让因为他不得不辞职的秘书暂且等着,这次电话倒是接通得很快。
陈振海立刻开口:“我和吴梅霞离婚了,等等我去酒店搬行李过去你那,你收拾一下。”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沉默,而后便是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你们离婚了?那你分到了什么?”
“那女人算计我,我没来得及防备只能离婚,没分到财产也就……”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赖海东正怒气满满地还想再拨,却不想又被按断。
他越来越急躁,不断地拨打被挂断,在间隙中收到了来自小秘书的短信:“我退租了,你爱去哪去哪,别烦了。”
陈振海瞠目结舌,不断地拨打电话,拿起行李一头是汗地准备打车,他可不能让小秘书跑了,对方那的东西可都是他买的!那房子押金三个月也有个三千呢!
在这种时候偏偏来的都是载客的车――
【还好我之前就收了行李,押金我都退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垃圾可以来捡,搞搞清楚,你没钱还想要我和你在一起?疯了吧?】
看到信息的下一秒,陈振海勃然大怒,一个冲动把手机给摔了出去,正好因为他伸出的手停下的车跟着前车停下,阴影将手机罩住。
“要去哪?”降下的车窗里男人随口问。
他的手机可不便宜!是新款的,前段时间刚换的!陈振海急切地挥手,那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便升上了窗户加速离开。
太好了!手机没被碾到!
刚开心不到三秒,陈振海就黑了脸,这翻盖的手机已经分家,屏幕和盖子都不黏在一起了,就连旁边的手写笔都摔出来了,这还能行?
终于捡回来手机,果然手机已经粉碎性牺牲,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出租车给喊走了,看着眼前又出现的两辆“载客”车,陈振海沉默了下来。
他这厄运,何时是个头啊!
……
远处的黑色轿车那,吴梅霞把车窗升了上去:“走吧,回去了。”她的一声吩咐,前面的司机也立刻发动了汽车。
刚刚陈振海摔手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
明明早就决定离婚的,可是看到女儿对父亲的依恋,她就总觉得再拖延点时间也行,毕竟她也不差这点钱,就当替女儿养个爸爸了。
幸好她收到了这个。
吴梅霞沉默着从钱包里拿出了被折叠着的纸,这是张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作文纸,写字的女生字迹端正,不过估计是因为学习写字时间还不够久的原因,不少字都顶天立地占满了格子,差一点就要露头露脚。
――【阿姨,爸爸不是好人,不要让他和妹妹在一起,他会打你和妹妹的,我没骗人。】
这封信是昨天她收到的,吴梅霞随手拆开后整个人都懵了,信件没有落款,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只是大概地写了个K城某街道,可这口吻,吴梅霞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她到了自打继女离开后就没人开过的房间,里面还留有一些继女的东西,不多,只是这房间平时也用不上,她一直也没让人收拾。
吴梅霞找到了继女一年级的课本,对应着看了字迹,虽然略有不同,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分明阳光顺着窗户照入很是暖和,可吴梅霞只觉得心冷。
之前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到她反胃。
“我去陪海星说两句话,这孩子最近又不爱说话。”
“你先去洗澡,我去海星那看看。”
“我问问这孩子的功课怎么样,需不需要什么。”
通常在类似这样的话语后,丈夫就会离开,而后通常会在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回来。
吴梅霞从未想过去走廊尽头偷听,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后妈,只能做到给予足够的物质,她实在做不到去讨好继女,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她一直以为那是他们俩的亲子时间,毕竟丈夫每回回来后都看起来很开心。
而且丈夫明明脾气很好,从不和她发脾气,也不会骂女儿,这点有不少朋友都很羡慕,毕竟小孩子有时候实在调皮,就连她都会忍不住说女儿两句。
可如果不是脾气好呢,只是一直有发泄对象呢?
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继女被她亲生母亲怂恿着来骗人,可吴梅霞并不相信这种可能。
如果陈振海真的在意女儿,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陪女儿单独相处,继女会这么怕他吗?她那时候还以为是继女怕她这个后妈,而且仔细想想,陈振海从未主动提出过要给继女准备什么,甚至连试图调和她和继女之间的关系都未曾有过,吴梅霞只想狠狠地打醒自己,当时她都想过前夫是迁怒继女不爱理她了,怎么还会相信这所谓的亲子时间。
还有陈振海的前妻,如果真的是那种抛夫弃女的人,为什么会陪丈夫还债,又为什么会回来接女儿,据她所知,明明对方没要钱的。
如果解释成丈夫家暴,对方被打怕了,打受伤了跑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接女儿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她非但是看错了人,还养了只老虎在身边,原先是害怕女儿舍不得父亲,现在她只怕女儿太依赖父亲,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女儿被虐待,她都害怕。
吴梅霞将手上的这封信折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钱包,看向窗外的她默默地在心里向那个模糊的女孩身体道了句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