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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爱人和糟糕原配(四)(1 / 1)

人在疲惫的时候, 哪怕是再能强撑,脸上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痕迹。

高知卓站在讲台上忽地有几分精神恍惚,要不是讲台下的学生有不少正紧盯着他, 他都想要伸出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了。

说话的声音一停顿,教室里便显得有几分安静, 高知卓所教授的课程挺深奥,学生们只要分神就会跟不上,所以他的课堂秩序往往很好, 不会存在什么老师一不说话, 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的情况。

平日里他引以为傲的课堂秩序,此时倒是成了压在高知卓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绷不住往日里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态, 感觉耳畔边那可怕的噪音又一次来袭,嗡嗡作响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高知卓从来就没想到过, 原来听得到“声音”会让人这么暴躁。

这才几天?他便筋疲力竭, 整个人恍若那被抽干的池塘, 只剩下底下的淤泥。

这一切得从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的那天说起。

他对妻子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并不在意,可前提是她的离开, 不能给他造成影响, 可宁初夏却把他的雷点踩了个遍。

离家出走的她这回那叫一个“作”, 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

高知卓看不下去, 那头母亲又在生闷气,对于书房很重视的他只得自己开始收, 那天下午正好没课, 时间正好。

收了一个下午的他感觉自己的腰就差没直接断了, 手略一动弹都能感觉到肌肉的疼痛。最可气的是,即便都累成这样了, 他的书房居然还是那么乱七八糟。

这绝不是他效率慢,而是东西太多又不听使唤。

就说这书架上的书吧,之前高知卓从未掺和,偏偏宁初夏还把她自己做的目录给打包带走,对此高知卓不屑一顾,他那个当年就没怎么用心读书的妻子都做得来的事情难道他堂堂一个天天泡图书馆的教授会整理不来?还用得着参考她那一本粗制滥造的小册子?

高知卓自信满满,搜了点资料,大概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了个分类方案,对着格子颇多的书架他挨本排列,本以为这是曙光就在前方的他很快就明白这居然还只是一个开始。

耗费了他这么多心力才勉强排上去的书居然还能在他转身塞别的书时来个忽然塌方,运气好的时候它还勉强能乖巧地待在书架上头只要扶起来就好,可运气不好的时候,得,那就直接倒了一地一切重来。

好不容易勉强收个一格,问题就又来了,书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虽然明明是按着字母放,可怎么横看竖看就是觉得逼死强迫症?而且有的格子没规划好,就差着那么两本书,不塞吧书站不稳,塞了的话又不符合分类逻辑。

高知卓收拾到身心俱疲可又无可奈何,眼见天已经黑了门外的母亲正在敲门,他只能扶着桌子起身,感受下肩颈和腰部的疼痛,临要出门蓦然回首,这书房仍是废墟状态。

到了餐桌那后,他迎来的便是母亲的冷脸,桌上的菜更是不见往日的丰富,只不过是简单地炒了个一荤一素罢了。

高知卓对于这样的低压气氛很熟悉,这是母亲常用的招数,要是往日他也不介意哄母亲两句,不过既然妻子一时半会劝不回来,那也就不着急了。

曾经对饭菜并不将就的他筷子在菜里扒拉了两下,当年还在老家的时候,家里的饭菜是父亲做得多,母亲并不馋嘴,对于饭菜的美味也没什么追求,后来父亲病逝到了A城的她更是再没下厨过。

高妈妈的家庭条件其实并不算好,但是她从自己爷爷奶奶那一辈开始便有着遗传下来的随意个性,平日里毫无追求,样样不挑剔,只能不饿死就行,所以一直也没有做家务的习惯,但只要给她提要求的空间,她便能有多吹毛求疵就有多吹毛求疵。

按捺住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嫌恶心情,高知卓勉强夹了两筷子菜放入碗中,可这一口下去,他差点把自己送走。

这蔬菜熟过头甚至有些烂、油放多了他都能理解,可为什么这盘炒空心菜能是这么个……恶心的味道?至于旁边的肉,他已经不敢下筷子了,总觉得那之上笼罩着什么可怕的阴影。

和他一样脸上神色变幻的还有母亲,两人对视一眼,均是跑到厨房那把嘴里的饭菜给吐了,一肚子酸味,满喉咙苦涩,这就半点胃口都没了。

一如既往地,母亲并没道歉,反而是黑着脸抢着指责了他两句,说他不知道她做菜辛苦。

高知卓可不惯着母亲,直接把两盘饭菜一丢,从外面叫了外卖过来,妻子在家的时候他是从不允许叫外卖的,只说外卖卫生条件不好,对身体容易造成不良影响。

两人对着把饭菜吃完,同时起身,这才发现一桌子狼藉没人收拾,互相看着彼此,竟是没有一个人想先动。

那天晚上,最后还是以高妈妈的败北作为结局,她不得不妥协地拿着碗筷去收拾,回到房间后的高知卓隐约听到外面有碗筷破碎的声音,可他顾不得听,看着那一屋子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被子几乎要炸毛了。

他书房东暖夏凉,下午还不觉得热的他这才发觉空调遥控器的电池不翼而飞,翻箱倒柜都没能找打,他顶着疲惫的身体披着外套不得已又出门买了一趟电池,还被便利店的老板调侃了一番说他是稀客,丢脸丢到了外人面前。

这一晚,高知卓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充满了将就的年代,他把东西囫囵吞枣往柜子里一塞,柜子一关,便装作无事发生地躺到了床上休息,按说这么筋疲力尽是该睡好的,可他却没能好好休息,而这样不能好好休息的状态,还不只在那个晚上发生。

盖在身上的被子头一回开始乱跑,“头轻脚重”起来――后来高知卓研究了半天终于明白,这是宁初夏把原先装被套时绑住的绳子尽数松开,所以稍微这么一睡,里头的被芯就开始乱窜。

被子的事情还能忽略,可他居然还得了个类似神经衰落的毛病,每天半夜至少会惊醒两到三次,他总觉得是有什么动静,可看来看去都找不到,高知卓对此只能勉强解释为床上少了个人他不习惯,可这理由他很难信服。

这一次又一次惊醒的夜总算过去,醒来之后,高知卓面对的是越来越多的麻烦,而这些麻烦,几乎就没在他从前的人生里出现过。

衣柜里总是整齐地用专门买来的衣架挂起来的衬衫、领带随意捏成一团,无论怎么找怎么扯,都找不到相对平整的一件。

越是贵价的衬衫越难打理,高知卓从来不知道妻子为她挑的这些衣服这么难伺候,搞不平整的他试图使用泼水和吹风机**解决,却还是无力回天,只能改变了穿衣风格穿件休闲风的上衣――可就是这件,那也是有些褶皱,用力拉直绷紧都没什么用。

习惯吃中式早餐的他更是指望不了母亲起床煮一桌饭,只得到学生们买早餐的地方买上一份豆浆油条。

好不容易上完课或是开完会结束回家,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母亲打包来的快餐食品――母亲说话又冷又阴阳怪气:“不是嫌弃我做得不好吗?正好我也不想做,外卖更好吃。”起初母亲还会等他吃饭,后来稍微一晚,他回家便只能看见母亲已经挑拣过一轮的饭菜,还得自己勉强拿去热一热。

倒到锅里加工那是不可能的,高知卓简单粗暴地选择了微波炉,结果那塑料烫得就像下一秒要融化,烫得他直接摔了一地腿上还起了好几个水泡,这当然是得不到什么安慰的,反而要被母亲怨上两句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

生活的失控到此还没刹车――

洗衣机外接的水管脱落衣服阳台来了个水漫金山甚至进到了客厅里面。

洗澡洗到一半才发现洗发水和洗澡水没了,关键家里还找不到一瓶替换。

蹲卫生间正好蹲完,抬头一看却只看到空余卷筒的卫生纸。

难得母亲“知错就改”想要在家煮饭,天然气却忽然用完,千辛万苦找到了充气的IC卡折腾了半天又问了客服才知道卡里没钱得到几站路之外的网点充值。

……

所有可能会被消耗完的东西总是这么突如起来的用完,然后连补足的备货都找不到,只能到外面去买。

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收拾不好的房间和书房现在也只是勉强“看似”恢复了从前,那夜深惊醒的症状越发地严重完全没有治愈的空间。

家里的卫生和氛围一起变得糟糕,那母亲将就洗着的碗上能摸到油,高知卓好几回都觉得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光有些微妙,毕竟天天叫外卖这种事情别人想装傻也很难看不见。

眼见情况到了这地步,当时还能信誓旦旦放着狠话的高知卓有些犹豫了。

他难得主动地一次又一次给宁初夏递了台阶,可对方不接电话不说,还总是在电话那头放各种各样让人听了都想摔手机的声音,而急着想和宁初夏通话的他还不能就这么静音或者是挂断电话。

现在他只要一感觉到周遭环境变得安静,就会整个人情绪变得急躁,耳鸣幻听持续。

可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宁初夏居然还不回家,一副好像真要带着儿子在外面天荒地老的态度。

高知卓心中的那股怨气越发地重。

他对妻子的感官一向很复杂,他隐约觉得他面对不了现在的妻子。

为了能够集中注意力忽略掉那些杂音,高知卓也不耽误工夫继续开始讲课,一直和他对视的学生里余觅双显得尤其显眼,显眼到高知卓有一瞬的晃神。

――他能在余觅双身上看到宁初夏当年的影子。

――天真,像是装满了东西的宝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尽数掏出。

美好得让人想破坏。

高知卓自己清楚自己有多容易被这样的光芒诱惑,尤其是上一抹光芒变得黯淡的时候。

他深知宁初夏的弱点在哪,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存在的,既然宁初夏不想和她好好谈,那就不怪他了。

始终看着高知卓的余觅双暂时没有回复消息的功夫,她看向教授的眼神全是爱怜和心疼,那股感情已然不太受主人控制。

被关掉不久的屏幕偶尔亮起,都是朋友回来的信息,在那段空闲的时间里,余觅双一直在和朋友吐槽高太太。

不对,叫高太太那都是对不起高教授,应该叫宁初夏。

最近高教授的状态她是样样看在眼底的,也因此心中怒火中烧。

瞧瞧高教授最近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风度翩翩的他现在憔悴又狼狈,每次上课都是强撑着精神,可即便自己状态都这么差了,他也绝对不会对学生们有哪怕一丁点的敷衍或者是迁怒!

想到前几天还听到有同学吐槽高教授不像传闻那样优雅,反倒是有几分邋遢,靠近时隐约能感觉到身上有些味道,余觅双真的是气成了河豚戳下就炸!

且不说高教授是个研究人才是个教授该不该关心这些身外之物,就说高教授现在遇到的情况,难道不该怪宁初夏吗?

都说成功男人的身后都应该有个好女人,高教授这样醉心学术的人在生活自理能力上稍差一些又怎么了?这古往今来比高教授还夸张的科学家多了去了。

每个人都活着,可大家时间的珍贵程度能一样吗?

高教授的一个小时恐怕比宁初夏二十四小时加起来都还要值钱!

宁初夏不付出,那就是错的,就证明她不配做高教授的妻子!这和高教授吵架影响他心情就算了,现在还影响到了高教授的状态和风评,简直是罪责深重,要是不能接受照顾高教授她为什么要答应和高教授结婚?想和高教授结婚的人多了去了!

到了抽人问问题的环节,生气得握笔的手指太重指节都在发疼的余觅双终于有空看了眼手机。

万幸她有这么一群和她同仇敌忾的小伙伴,她每次吐槽都能得到大家的回应。

【AAA:惊了,你老板也太惨了吧?这是什么魔鬼老婆?还把人儿子带走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吗?爱了爱了。】

【巨大的丛林酱:所以说娶妻当娶贤这句话真没错,这就看你教授能不能当断则断了,否则恐怕是反受其乱,但是从法律的角度来分析,你教授至今为止的研究成果恐怕都会有些问题,这女人看着不像是说离婚就离婚的类型。】

【明明就是竹子:哇,还好你总是理解你老板,你说这么多人误会还不能解释也太惨了吧?要是我是你老板肯定忍不了,只可惜你老板是个文化人。】

余觅双认同地在心里点了点头,迅速地回复着信息,学校里的学生那也是太八卦了,她都看到有人私下在传高教授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指责其他人八卦时也有几分心虚,事实上要不是从陆续爆料的信息她也无处得知宁初夏的过分!

她哪里想象得到高教授的妻子居然还真干得出带着孩子离家出走,把高教授和他老母亲两个人留在家里不管不顾的事情!贴吧里被她以侵犯个人**举报删除的那个帖子里放了不少照片,都是高教授去买早餐或者带着衣服去干洗忙碌的照片。

看着照片上教授落寞孤单的身影,余觅双好想给教授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过拥抱虽然不能给,可她能给别的,现在余觅双每天都会提早起床,打包好早饭装作晨练送到高教授家楼下,有时候中午和晚上也会以有问题要问的名义带着高教授去吃她觉得好吃的餐厅。

只是她想做的不只是这些,她想替高教授收拾家里,想替高教授打点周围的纷纷扰扰,想……

余觅双眼神明亮,她想起来,她还有很多可以做可以帮得上高教授的事情!她并不是什么都帮不上的!

……

这个时间的商场并不喧哗,隔着段距离正好能看到孩子的行动轨迹。

宁初夏不紧不慢地喝着握在手中的冰美式,目光一直跟随着正在里面玩耍高瑾幸。

绝大多数孩子确实是天使般的存在。

他们记忆好又不好,很容易在恐惧的支配下有潜意识反应,也很容易被一些蝇头小利哄走。

宁初夏这段时间来好好地陪了儿子一段时间,便也一点点地见证着这孩子活跃了起来。

他现在虽然依旧很懂事,但和同龄的孩子一样贪玩爱闹,听得懂道理可也会偶尔和妈妈撒娇换来为数不多的属于他的快乐放纵时光。

就比如现在,他正跃跃欲试地和同样在游乐区的同伴搭话,这要是从前的高瑾幸那是绝对不会做的,因为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提意见和主动已经变成了一件带着惩罚色彩的事情,怀揣着被拒绝被责骂的恐惧,他便压抑住了自己的**。

看着女儿一直往游乐区看,安静地坐了好一会的宁妈妈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你和知卓闹什么呢?当年我们还没反对呢,你就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现在我们也认可这个女婿了,你又开始作妖,做人怎么这么不知足?”

宁妈妈性子急躁,要不是身边的环境不容许她发火她都想直接来个喷火了。

宁爸爸昨天晚上接到了女婿的电话,在电话里,高知卓支支吾吾,被逼问着才勉强说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说自己很抱歉让初夏不开心了,然后颇为无奈地拜托宁爸爸和宁妈妈帮忙说和说和。

他这通电话把原先正准备睡觉的宁爸爸和宁妈妈又给闹了起来,夫妻俩商量了没两句又开始吵架,互相指责彼此没给女儿个好榜样,坚决不肯接过这个对女儿婚姻有影响的锅。

只是最后两人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由宁妈妈作为代表,让她来劝劝女儿,宁爸爸自然是想来的,毕竟他心里对宁妈妈的劝说能力直犯嘀咕,可又怕自己毕竟是个男人,有什么不方便和他说的话女儿不好意思说。

宁初夏似笑非笑地看向母亲:“妈,是谁给了你我过得好的错觉?”

她看着宁妈妈放在桌上倒扣着,她时不时还心虚地摸一下的手机,不用问,这手机那头一定是宁爸爸了。

宁妈妈会来,这肯定是高知卓在其中作祟。

宁初夏反而觉得开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高知卓受不了了。

宁初夏深知高知卓不爱收东西的习惯,临要走的时候,翻出了家里被替换掉的几个旧的电子设备,分别藏在了平日里的视觉死角,像是衣柜的上方、床底的凹陷、床和墙壁贴合的空隙等。

现在每天晚上,这几个设备都会依次响起,只是声音很闷,除非高知卓到点还不睡觉,否则恐怕只会觉得自己听错,而这些响铃闹钟宁初夏虽然把声音调得很大,但也选择了最短促的那一段,务必保证高知卓醒来的时候发现无事发生。

其他的折腾就更不用算了,样样都是宁初夏精挑细选好的,高妈妈和高知卓对宁初夏的要求越高,就让这两人越“废”,宁初夏估计这水电费两人都得折腾一下才知道要怎么从网上交,毕竟这可是他们从不关注的领域。

“你,你过得哪里不好?”宁妈妈被问得一愣,“知卓有文化有能力,人还靠得住,温文尔雅的,从来就不发脾气,你要找个神仙才开心?”

说到这宁妈妈也忘了手机的存在,不由地开始抱怨起来:“你看你爸,脾气那么暴躁,还固执己见,从来不知道听取别人的意见,知卓这方面多好?初夏,我和你说,你别被外人影响,现在离婚率高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小年轻老是觉得分分合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哪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电话那头的宁爸爸听到这话挺生气,可知道轻重的他还是选择了忍耐。

“嗯,不吵架就好吗?那妈你知不知道我在高家要做什么?”宁初夏语气平淡地说出了她一天的行程安排,“是,妈你和爸,甚至我的朋友视角里,我就是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平日里偶尔还能出去逛几回街,看起来无忧无虑,可我的这份工作,那是全年无休的,上下班时间不定,工作量从来不轻。”

“我知道你要说以前你做得更多,可是妈,时代变了,你会觉得我们家请的保姆阿姨干活轻松吗?你不会,可你会觉得我是吃不了苦,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我的家,我该付出,所以该付出的事情没什么可叫苦叫累的,是么?”

宁妈妈没能点头,她觉得对又有点不对。

“可高知卓工作累了,他可以说累,他可以要求我体贴,而我呢?就是在你们面前说累,你们都会说一句我不该嫌弃,可妈,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也一样会说你很辛苦,想要我们体贴你,为什么那时候你会委屈,现在却又用这样的标准来要求我呢?”

宁妈妈沉默了,她听出了女儿的痛苦关键她还反驳不了。

事实上宁家很多年前就开始请保姆了,这孩子当年除了小时候帮着家里干了活,到了初高中的时候那基本都是全力读书的,当年她嫁给高知卓要自己干活这事,宁妈妈从来没觉得不对,毕竟她潜意识总觉得干点活没什么问题。

“我……这事我和知卓说!我和你爸出钱,给你们请个保姆!”宁妈妈差点被说进去连忙转移话题。

“难道我没钱请保姆吗?家里给我买的房子不是一直在出租吗?我手头并不是没钱的,妈,你为了他来质问我为什么不知道惜福,可你想过没有,是什么会逼得我不得不离开?”

宁妈妈喃喃问:“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被女儿说得有些狼狈,要不是孩子都闹到要离婚,按照她的个性都要直接骂人了。

可正因为这么听了下去,她也越发地觉得不对起来,好像自打女儿结婚到生了孩子之后,她就开始用另一套标准去要求女儿了,那套当人女儿的时候可以任性,当人妈妈的时候就要承担责任不能任性,她当时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可这时却有些动摇。

“你知道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吗?在他们家,我只要做错哪怕一点事情,他们给我的就是冷脸,在那个家我就像空气,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宁初夏拿出了手机,给母亲展示了她和高知卓那几乎永远是她在卑微道歉乞求得到原谅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被刷得飞快,看着女儿一长段一长段的道歉,宁妈妈的心揪着疼:“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心疼的话脱口而出,理智就立刻回笼,“可你闹这些难道不该想想小幸吗?咱们当人父母以后就是有不同的责任,你要……”

她劝说的理由给了一句又一句,想了半天便又绕到了自己的身上:“你看我和你爸,这么多年来吵吵闹闹,为什么不离婚那不就是为了你么?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分开了,可你看,我们没离婚才有现在的你,你能有个父母双全的背景,能够同时得到我们的爱……”

说到最后,她有些控制不住:“这世上谁不难过呢?过日子谁又比谁简单?不就是将就糊弄着过去吗?初夏,没人能样样好的,知卓是有他的毛病,可这也不是非要离婚的理由对不对?你想想你要让你的儿子做没有爸爸的小孩吗?”

宁妈妈说得情真意切,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说到眼睛都有些发酸的她在正对上女儿那明亮的眼神时忽然沉默了下来。

“所以妈,你为了我忍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快乐吗?”

“我,我快乐,我看到你能够找个好对象,能够过得开开心心……”宁妈妈又哑然了。

“你也知道我过得不开心对么?我从前也不开心,现在也不,而这段婚姻如果继续下去,可以预想到的未来的每一天也依旧还会是痛苦。你们吵得歇斯底里为了我勉强在一起你们很痛苦,可成为你们人生的拖累,让你们不得不在痛苦里挣扎的我难道不愧疚吗?”

“妈,你刚刚说的所有的幸福都是看到我幸福而幸福,而不是我妈妈作为你自己的你幸福吗?爸爸呢,他幸福吗?甚至现在……我比从前还要更糟糕了,事实证明,这样的坚持,并不会带来任何的好处。”

宁初夏再度看向了那已经和玩伴玩得一身是汗的儿子轻轻地说道:“你还记得小幸从前是怎么样的吗?你以为会这么对我的高知卓和他妈妈就会对小幸温柔吗?是,他们不像是你们大吵大闹动辄大骂,可是他们会一言不发,直接把我们当空气。”

“我知道这种为了你才不离婚的负担有多沉重,我为什么之前一直不想告诉你们?因为我不想你们又因为我吵架,我也不想让你们觉得你们牺牲了这么多换来一个不幸福的我。”

宁初夏看向母亲,伸出手握住母亲的手:“可是妈,我不只舍不得你们难过,我也不想让小幸像我一样痛苦了,我知道你们很喜欢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人不会东西坏了就丢而是会修,可是有时候这东西已经修不好了,你勉强留住它,只会毁了你的生活。”

……

高知卓坐在书房等着电话,在看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时他眼前一亮,微微一笑。

这不还是妥协了吗?何必闹这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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