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赞许地看了赵妙惠一眼,道:“嫂夫人真是我的贤……嫂,下午时已由赵孟頫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大都。不管他高不高兴,定娘我都娶定了。”
赵妙惠有些担心地道:“可是会不会影响了大都督与元朝结亲?”
程越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背起手来,向北方凝望,淡淡地道:“忽必烈是英雄,纵有不满,也决不会因此妨碍他的大计,公主下嫁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故。不过经过我这番羞辱,他必定会让我付出代价。也许是让我帮他做什么,也许是向我要什么。不管他怎么做,我都不怕他,我程越又岂是好欺负的?”
赵妙惠目中异彩流转,程越在这一刹那展露出来的震慑人心的霸气,让她这个女人都被激起一股雄心壮志,恨不得拿起武器跟随程越去冲锋陷阵。与那个背着澄儿,唱着《蜗牛与黄鹂鸟》,又温柔地替澄儿掖上被子的程越完全不同。有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掌握天下的气势。这一刻,赵妙惠险些迷失了自己。
好在程越马上又对她笑了笑道:“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用去想它,我只管明天好好做新郎倌就是。”说着已到了孟府门前,程越目送赵妙惠进府,默默地自回府中。
因为明天程越要娶亲,所以四妾心中都有些郁结,吃饭的时候就神不守舍。要不是定娘品性极好,四妾此时只怕就更不开心。
程府回府来到自己的卧室,却没有看到四妾,就到她们的房中寻找,果然在苏蓉的房中找到了她们。
苏蓉见程越来寻她们,有些诧异地问道:“公子,明天一定很忙,为何还不安歇?”
程越笑嘻嘻地道:“没有你们陪着,睡不着啊。”见苏蓉正想说什么,一摆手不让她说,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就算明天天要塌下来,今晚我也得跟我的亲亲夫人们一起睡。”
四妾又羞又喜,纷纷大发娇嗔,围着程越粉拳轻轻打了几下,云萝还咬了程越一口。
程越哈哈大笑,搂着她们回房,又是一番车轮大战,最后才抱着苏蓉和叶倩儿进入梦乡。
程越成亲可是大事,尤其对象又是文天祥的大女儿。
一大早,在赵妙惠和一众喜娘家人的打理下,程府到处张灯结彩,成亲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
程越也忙,主要是朝中的百官几乎都趁这个机会来送礼加拜访,不见一面说不过去。
程府大门口冠盖云集,热闹非凡。程府的正堂,简直成了小朝廷,叫得出名字的大臣有七八成都在这里出现。一些没接到请柬的也乐呵呵地登门道喜,难道还能把人赶走吗?
就连留梦炎和陈宜中也派人送了两份大礼道贺,人是不可能到的,以丞相之尊到政敌娶平妻的场子来送礼,他们还没那么不堪。
更多与程越亲近的大臣是要黄昏迎娶请客的时候才会到,这才减轻了程越的负担。
程越正陪来客说话,石秀进来通报,宫中派了邓惟善来贺喜。程越知道邓惟善有意依附自己,迎出正堂外。
邓惟善也没期望程越会到大门外迎接他,快步走过来,施礼笑道:“奴才邓惟善,奉太皇太后、太后的令旨,前来给大都督道贺。祝大都督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程越笑着扶着邓惟善道:“借贵官吉言,我如果真的有了儿女,贵官可还欠着我一份贺礼呢。哈哈……”
邓惟善见程越和蔼可亲,还跟他开起玩笑,不由大喜,程越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连忙接口道:“大都督的少爷千金还用得着奴才这个废人送什么贺礼吗?奴才到时候就给他们当马骑,大都督别嫌弃就成。”
正堂内的官员见堂堂中贵官,内侍总管,在他们面前向来不假词色,竟然在程越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心中都感叹程越权势之煊赫。
程越摇了摇头,正色道:“贵官不要过谦,什么叫废人?身体伤残算得了什么?我府中伤残的家人多了,都立下过大功。谁敢叫他们废人?依我看,心残才是真的残。听说贵官发文到临安府叫他们灭鼠,更有意在天下推广,此事做得好,天下间的百姓都会感激贵官的德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真应该羞死。”
邓惟善一听,程越果然对他的做法大加赞赏,心中更加高兴,这回可大大地露了一回脸。道:“奴才哪来的半分功劳,还不是全都拜大都督的书所赐?实不相瞒,昨天圣人还因为这个事儿夸了奴才几句呢。奴才诚惶诚恐,不敢冒大都督的功劳。这不,今天就上门来道谢了。”
程越又摇头道:“此事可与我无关,我书是写了,但事情却是贵官做的,功劳当然是贵官的。难不成我还得去感谢仓颉他老人家把字给造出来?说不通,说不通啊。”
两人大笑,携手进到正堂落座。
道贺的官吏来来往往,程越应付自如,让在一旁品茶的邓惟善也相当佩服。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做到这一点,真的不容易。
坐了一会儿,邓惟善就要告辞回宫,程越送他到正堂门口,邓惟善悄声对程越道:“奴才只是个打前哨的,晚上还有贵人来给大都督道贺,大都督可以做一点准备。”
程越看着邓惟善道:“哪位贵人?我好提前准备。”
邓惟善小声地道:“大都督这次娶的是平妻,太后不方便来,所以由杨太淑妃来道贺。杨太淑妃身份贵重,这次要麻烦大都督关照。”
程越似笑非笑地道:“杨太淑妃出宫到我这儿,贵官为何如此谨慎?有话尽管说。”
邓惟善一拍大腿,笑道:“大都督真是目光如炬,奴才就明着讲了,不过这也是奴才的猜测。杨太叔妃有一个兄长叫杨亮节,现任处置使。大都督是见过的,就在附马都尉杨镇和摄行军中事江万载中间站着。”
程越点头道:“我有印象,贵官接着说。”
邓惟善道:“奴才猜想杨太淑妃兴许是要走大都督的门路,为她的兄长谋个差事。”
程越一怔,道:“这是什么道理?他好好的处置使不想干了?”
邓惟善笑道:“奴才前几天听说张世杰张大人也在大都督这儿兼了个差,杨大人定然是也想如法炮制。想来杨太淑妃是怕此事不成,这次来大都督府上才不愿太过声张。”
程越略一回忆,道:“杨太淑妃可是益王赵昰的生母?说起话来总喜欢自称奴的?”历史上益王赵昰在赵显被俘后于福州登基称帝,是为端宗,后来落水惊吓生病而死。
邓惟善吓得险些跳起来,一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大都督,益王的名讳可不是奴才能提的,内宫之事更不敢向外透露,大都督方才说的,奴才都没听到。”
程越拍了拍邓惟善道:“你很好,我知道了。我还记得杨亮节有三子一女是吧?”
邓惟善连忙点头道:“此事奴才是知道的。杨大人的女儿奴才也见过,年方十四,容貌出众,举止得体。”一边说一边偷偷瞧着程越的表情。
程越见他又在猜测自己,笑骂道:“你这小老儿,我哪来的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程越之所以提起杨亮节的女儿,是因为历史上临安被占后,由杨淑妃做主,将杨亮节的女儿许配给了江万载的第四子江钰为继室(其妻儿在饶州随伯父江万里投止水殉国),很快江钰也战死殉国,杨亮节这个女儿自尽殉节,令人嗟叹。
邓惟善嘿嘿一笑,告辞出府。
杨亮节这个人程越是知道的,当时在宫门口他还上前与程越见了个礼。此人权力欲极强,历史上为了争夺权力,几乎与所有人都闹翻,但人如其名,气节很也可敬,厓山之战后,他不许子孙做元朝的官,郁郁而终。
如果杨淑妃真的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自己手上,自己要不要用他?算了,这家伙就像是个定时炸弹,要用也不能现在用。自己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哪里还有时间去管手下文武之间的争权夺利?自己现在的这班手下互相之间的氛围不错,别把它随便破坏了。
看来那杨淑妃也算懂事,知道自己兄长的个性,怕自己不同意弄个灰头土脸,这才吩咐不要高调行事。听说这个杨淑妃是出了名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不会还要隔着一层帘子跟自己讲话吧?真是麻烦。
程越写了个条子,让仆妇送给赵妙惠,告诉她杨太淑妃要来,让她准备一下,自己则继续接见来拜访的官员。
时间终于到了,程越披红戴绿,在一片吹吹打打的乐声中,骑着同样披红挂绿的马到文府迎亲。其实以平妻而言,并不需要如此正式和隆重得与正妻无异,但程越坚持这样做,给了文天祥很大的面子,也让他未来多为忽必烈做了一些事情来赔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