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泳道:“大都督走之前,我们要想办法给顾夫人送上一份重礼!一来报恩,二来也能央求顾夫人,以后在大都督身边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尤永贤道:“只送顾夫人怎么行?罗夫人和宋夫人能不送么?顾夫人那份大一些也就是了。”
颜伯录道:“我看大都督对三位夫人甚是宠爱,尤其是今天救了我们的顾夫人,更是捧在手心里的。我们可要好好抓住这条救命绳索,今后的身家性命,全在顾夫人手上。”
众人连连点头。
林纯子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与大都督为敌有多可怕,不怕你们笑话,我刚才漏了几滴尿下来,长这么大,临阵杀敌也不知有多少次,还是头一次吓成这副模样。”
林纯子话音刚落,田真子苦笑道:“林兄实话实说,我也不能让林兄专美于前。实不相瞒,我刚才吓得小腿抽筋,两次!最后如果不是颜兄扶我,几乎站不起来!”
众人没心思取笑他们,孙胜夫叹道:“刚才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早听说大都督治军极严,生杀予夺间,毫不犹豫,如今才算领教。我们自不量力,该有此劫啊。”
田真子道:“泉州遭逢巨变,蒲家已是日薄西山,不管我们从前如何,从现在起,我们当齐心协力,举止一致。大都督要杀我们,只是为了蒲家,我们若是还不忘旧情,继续为蒲家效力,即为取死之道!”
孙胜夫点头道:“不错,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哪还能顾得上以往的情分呢。我们这些人,为蒲家效命最少的也有十余载,经过此事,好不容易留下一条性命,从此再不欠蒲家什么。蒲家被大都督夺官到只剩一个市舶司,以后想管到我们也难。大都督说得明白,他只想看我们是不是真心为他效力,而不想听我们赌咒发誓。我们若是继续与蒲寿庚绑在一起,大都督再一发怒,三位夫人一起帮忙劝解恐怕也没用了。”
众人频频点头,林纯子试探着道:“那……我们以后要与蒲家形同陌路么?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别人看到会怎么说?”
孙胜夫道:“也不用那么生分,点头打招呼还是可以的,其它的交往就大可不必。大都督在泉州城中眼线密布,我们不可心存侥幸。”
金泳道:“是啊,大都督给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再不识好歹,别人如何救得了你?”
颜伯录以拳击掌,哀叹道:“悔不当初啊。如今兵权照样全都交了出去,还在大都督面前落得个不是,险些又被砍头,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林纯子道:“为今之计,我们当主动请战,跟随大都督东征日本,待立下功劳后,最起码可以保得住一官半职,不至于被大都督就此扔到一旁不理。”
田真子腾地站起身道:“对!大都督不肯带我们也要去,哪怕给大都督牵马也比坐在这里等死好!”
众人纷纷称是。他们手中除了些亲兵外,所有的兵力都交了出去,有官无兵,处境尴尬。倘若程越就此忘了他们,他们这辈子就只剩下等死了。留在泉州与蒲家又很难相处,不如厚着脸皮跟上程越,日后才有可能翻身。
众人计策妥当,正要传饭,孙胜夫的家人进来禀报道:“老爷,蒲家来人,请老爷和各位大人到蒲家去,说是有要事商量。”
田真子一惊,道:“你告诉蒲家的人我们都在这儿了?”
家人愣道:“是啊,不行么?各位大人没交待,小的就照实说了。”
林纯子道:“无妨,说就说吧,有什么关系呢?”
孙胜夫吩咐家人道:“你去回话,就说我们正在吃饭,不过去了,再送两坛酒给蒲家,别的什么也不必说。”
家人吓了一跳,眼睛看着孙胜夫又确认一遍,才敢去回话。
蒲家来人听到后,嘿嘿一笑,默然无语,提着孙胜夫给的酒,一路紧咬牙关,回到蒲寿宬府中向蒲寿宬、蒲寿庚禀报。
蒲寿庚闻报,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到地上,茶碗被摔得粉碎,瓷片四碎,好在没伤到人。蒲寿庚虽怒极,却没有说话,脖子和双手青筋直冒,面色铁青,两眼目露凶光,紧紧盯在这两坛酒上,不住地冷笑。
蒲寿宬对这个消息却并不意外,语气平静地对回禀的家人道:“你先下去吧,酒也拿下去存放起来,不要弄坏,好歹我们都要喝的。”
家人眼中泪光乍现,答应一声,提酒而退。
家人刚走,蒲师斯忍不住拍案而起,咆哮道:“这些杀才!蒲家有对不起他们么?现在蒲家落难,一个个躲得比谁都远!混账!什么东西!算我们蒲家有眼无珠,养了些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蒲均文见蒲师斯暴怒,劝慰道:“二哥,用不着说那些,为那几个小人生气不值得!”
蒲寿宬摆摆手,道:“他们也未必是小人,他们聚集到孙胜夫那里,不过是求一个活命罢了。大都督待在泉州未走,恐怕还有对我们蒲家不利的手段要使,而他们如是没投靠过去,必定首当其冲。他们为了自保,当然要与我蒲家割袍断义,形同陌路,此乃人之常情,何苦大惊小怪?”
蒲师文惊骇莫名,道:“大伯,父亲被连夺两职,从两品官降到四品官,我们蒲家又拿出三百多万贯赔偿给百姓,外面的穆斯林没有不骂我们的,还不够么?大都督真的要我们的命?”
蒲寿宬叹道:“大都督想要我们的命早就要了,好歹我们对大都督有功,他才没有动手,但并不等于我们就会安然无事。虽说我们蒲家也算是伤筋动骨,但对大都督而言,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南下一趟。大都督是什么人,是办大事的人!孙胜夫、田真子那些人与我们决裂,大都督多半不会杀他们。如此一来,大都督这股气会出在谁身上?”
蒲均文打了个寒噤,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起来。他是蒲寿庚最小的儿子,蒲家的人真要有事,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蒲寿庚看着几个儿子,眼中流露出悲凉。他从未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竟惹得程越大怒,早知如此,他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蒲寿庚长叹一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蒲家,竟落得这般田地!”
满堂的人都沉默下来。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有家人悄悄地走到蒲寿庚面前,道:“老爷,夏璟夏将军来了,要不要请进来?”
蒲寿庚猛一抬头,惊讶地道:“他来做什么?”
蒲寿宬沉声道:“让他进来吧,夏将军是个有义气的汉子,我们绝不能怠慢。”
家人领命,立即领了夏璟来到堂中。
夏璟一到,蒲家众人全都起身与他寒暄。夏璟在此时还没有摒弃蒲家,这份情义,蒲家众人都很受感动。
夏璟落座,蒲寿庚亲自泡好茶,为他斟满,夏璟连忙道谢。
蒲寿宬笑道:“夏将军吃饭了没有?与我们一起用些饭食如何?”
夏璟大手一挥,瞪起眼睛道:“大祸就要临头,你们还有心情吃饭么?”
蒲寿宬不动声色地道:“哦?夏将军何出此言?”
夏璟的拳头狠狠砸在腿上,急道:“蒲大人还不知道么?大都督回城后,孙胜夫田真子那些人瞒着你们偷偷摸摸去拜见大都督,定是去告密了!”
蒲寿庚面色一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夏璟道:“就在你们走后!”
蒲寿庚追问道:“待了多久?”
夏璟道:“不到半个时辰。”
蒲寿宬闻言松了口气,道:“夏将军派人在门口一直盯着?”
夏璟道:“是,几个大门我都派了人,恰好看到的。”
蒲寿庚感激地拱手道:“多谢夏将军,这种事我们可不敢做,若不是夏将军,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夏璟道:“谢什么?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应该的。”又咬牙切齿地道:“孙胜夫田真子那些小人,实在令人不齿!”
蒲寿宬叹道:“他们只是求自保罢了,不必苛责。”
夏璟道:“可如果他们说了些不该说的,或者有意在大都督面前进你们的谗言,又该怎么办?”
蒲寿宬摇头苦笑道:“那又如何?大都督想杀我们的话,还怕没有借口么?他们说不说都没多大关系。”
夏璟呆了一呆,道:“难道你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蒲寿庚无奈地叹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夏璟面色一紧,压低声音,道:“我手中还有五千余精兵,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很靠得住。”
蒲寿宬悚然一惊,道:“夏将军,你可不要想得太多,大都督岂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大都督在阿力麻里只身追杀一千余名蒙古骑兵的事你难道忘了么?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战绩,并无半点夸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