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磐活了七十多岁,也有担当重任忙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忙碌过,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自从程越一声令下,大都的权贵便蜂拥而至,宫里的内侍也忙不迭地上门打招呼,王磐几乎挨着个地和朝中勋贵或他们的手下家人打了一回交道,各种拜贴收得堆满整个屋子,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一连几天,王磐等十人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中书省的官吏也被他们支使得脚不沾地,王磐一天最多只能睡上两个时辰,还是在中书省睡的!
王磐年纪大了,委实承受不住,心里却又兴奋异常。其他的九个人也一身干劲,从早忙到晚,没人抱怨过半句。
前一天忙了大半夜,早上迷迷糊糊地刚伏案睡着,中书省的门又被叫开了。十人里面最年轻的李孟和申屠致远被唤醒,两人起身一看,竟是一群宫中的宿卫满脸尴尬地来到他们面前,领头的是一位叫忽里热的色目千夫长。不用说,定是他们的马匹或车子被护军扣了,来讨人情的。
蒙古宿卫都是一品官,向来眼高于顶,横行无忌,还真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他们也不好意思大白天地到中书省来求人,只好赶个大早,来与李孟和申屠致远商量。
李孟揉着眼睛问道:“各位大人请早,大清早地前来中书省,不知有何指教?”
宿卫们面面相觑,尴尬不能言,李孟和申屠致远的官位都远在他们之下,他们要如何向他们讨饶呢?
申屠致远笑了笑,道:“各位大人之事,下官略有知晓。昨天送来一份卷宗,说是有一批宿卫随意纵马,惊扰路人,事后又不服管教,被没收了马匹,是这件事吧?”
忽里热闻言勉强笑道:“申屠致远大人所言甚是,但此事并非如大人所说,其实不过一场误会罢了。”
申屠致远温和地道:“事情可有冤枉么?”
忽里热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嘛……大致上也差不多,不过呢……没收我们的马匹,我们也没有反抗,这件事……卷宗里面说了么?”
李孟哈哈一笑,道:“忽里热大人,此事很值得夸耀么?还是应该算作功劳?”
忽里热硬着头皮道:“宿卫的马匹,岂是可以随便没收的?若是有所闪失,谁担当得起?”
忽里热说的确是实话,宫中宿卫的马匹和武器,只有宫中下令才可以调配,任何官府不得随意没收和损坏。当时他们这些人也是仗着有这道护身符,所以敢于对抗镇南王的护军,没想到镇南王的护军根本不把这条禁令放在眼里,当着他们的面就毫不客地地将马匹没收。
若是平常的人敢这样做,这群宿卫早就拔刀杀人了!可一想到镇南王程越,宿卫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禁令归禁令,这位镇南王可是权势熏天,大汗的圣旨都经常不当回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李孟眨了眨眼,笑道:“忽里热大人的意思是……这几匹马的事,王爷担当不起?”
忽里热听得李孟此言,吓了一大跳,急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李大人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可不敢这样说王爷。”
李孟笑道:“那忽里热大人是什么意思呢?”
忽里热急得抓耳挠腮,他本就不善言辞,哪里是伶牙利齿的李孟的对手?况且他又不占在理上,气势自然就输了。
申屠致远见忽里热再也说不出来什么,笑了笑,道:“忽里热大人,既然没有冤枉,我们就要依法而断,忽里热大人若是有所不满,可以到王爷那里告状,也可以把折子递到大汗面前。”
忽里热气得直翻白眼,道:“你们两人,恁地欺负人,王爷和大汗面前,我们也敢告这种状么?”
李孟朗声笑道:“若是理直气壮,为何不敢?”
忽里热气得直想撞墙,无可奈何地道:“两位大人不要再说了,我们认罚,请两位大人定罪吧。只求两位大人不要往王爷面前通报,此事就在中书省了结了吧。”
申屠致远微微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请恕下官放肆,按照王爷颁下的法令,各位大人都要吃上三鞭子,另外每匹马加罚一两足银,请各位大人领罚吧。”
众宿卫一听,当即就炸了锅!
忽里热大怒,双手猛地一挥,张牙舞爪地咆哮道:“区区一点小事,就要对宿卫动手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看谁敢打我!”
申屠致远面色不变,淡淡地道:“忽里热大人,这是王爷颁下的法令,大人若是不服,要么去镇南王府向王爷讨个说法,要么不必理会下官的判令,自行回去也可以。”
忽里热瞪起眼睛,道:“那你把马还给我们。”
申屠致远微笑道:“大人真是爱说笑,没有领罚,如何放马?哦,对了,王爷还有一道命令,一个月内不领马,便视同放弃,忽里热大人不介意的话,下官就要多谢大人把马送给王爷了。”
忽里热气得哇哇大叫,他怎么可能不把马领回去?宿卫的马匹都是战马,一匹高于百金,马匹虽是自备,养马的钱却是朝廷出的,骑兵讲究人马合一,他的马更是千里挑一,随便换马岂是件容易的事情?
忽里热踏上一步,凶狠地瞪着申屠致远道:“我只问一句,钱我可以出,马你放不放?”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换作别人扣他的马,不把对方打个半死已经很好了!
申屠致远淡然一笑,道:“王爷令下官经办此事,就是看中下官不肯受别人的威胁,忽里热大人要不要试试看?”
李孟在旁边冷笑道:“忽里热大人,这里是中书省,我们是奉王爷之命办事的,大人最好想清楚。”
跟随忽里热前来的两名百夫长担心忽里热真的头脑发热,急忙一左一右地拽住他,低声道:“大人,不可轻举妄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