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一派太平之象。瑶儿和小珊并没有去乔家镖局京城分号,而是拣了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客栈打算先住下来。正值晌午,这家客栈还经营酒菜,姐妹俩就随便点了一些吃着,小珊要了一壶酒,瑶儿也没有阻拦。
吃饭的客人把酒店坐个满满,跑堂的忙着迎接,弄得一脸油汗。京城人多人杂,一个酒店里面就同时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人等在天南地北地海侃,此时正是酒店一日中最为喧嚣热闹之际。
姐妹俩正在喝酒吃菜,忽然在一片嘈杂之声中听见相隔两张桌子之外隐约传来“杭州”、“朱雀大街”、“杀人了”等言语。瑶儿心道,莫不是有人在议论我们那天的遭遇?她看了一眼小珊,发现小珊已经起身向那张桌子走去。
“几位大叔,小女子听各位刚才在谈论什么‘杭州杀人’事情十分奇异,我很好奇,想了解怎么一回事。”小珊向那桌人拱手道。
小珊在镖局长大,耳濡目染了那些镖师的一言一行,在外看见江湖豪客也不认生,小小年纪竟也与济南一干武林人士交情不浅。
刚才那个讲的吐沫横飞的人只觉眼前突然翠绿配粉一团艳丽,定睛一看是一打扮利落的小女子,虽然岁数不大,可是生的十分俏丽。本来有人愿意打听,他就很得意,若是来人又是一个俏丽的女子,那感觉就犹如六月天吃冰糕一般从里到外格外地爽,忙把自己知道的添油加醋地竹筒倒豆腐一般吐了个痛快。
“姑娘你有所不知,那杭州城可出了大事。杭州城有一恶霸,唤作孙次雷。提起这个人在杭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孙次雷的姐夫便是现任杭州知府蔡世坤,那孙家还是杭州的大粮商,可以说孙家有权有财,加上这个孙恶霸自小习武,一身天生蛮力据说能拉动八十石的弓。你说,就这样的人在杭州谁敢惹他?所以任由他在杭州欺男霸女,为害一方。”
小珊一扬手,道:“小二,给这位大叔上壶好酒,记在我那桌账上。”小二忙端来一壶白干,小珊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递与那人道:“这样的恶人该杀。”
“姑娘说的极是,”那人端起酒杯,仰脖灌下,然后袖子一抹嘴角,道:“苍天有眼,不是不除,只是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他便是插翅也难逃。这不,前些天,朱雀大街上最大的饭庄泰合饭庄上来了两名女子。那个孙恶霸也在这里喝酒,见那两个女子长相标致,就上前调戏人家。而那两个姑娘也是刚烈脾气,不仅不依,其中一个还打了那恶霸一耳光。这下可触恼了孙恶霸,身后的家奴一拥而上就像那两个姑娘扑去。好汉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两个文弱姑娘呢!眼见这两个姑娘就要吃亏之时,‘嗖’地一下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个黑衣人。”那人手舞足蹈地比划,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就是飞进来的,就是大白天一身黑衣,就是这样举着刀,连动都没动,孙恶霸和他的家奴就像烂泥一样滩在地上。姑娘,你猜咋的,黑衣人的那把刀将孙恶霸他们的魂给收走了。”
小珊心中暗笑,这时突然有一个女子喊道:“骗人,这世上哪有能吸人魂魄的刀!”
原来现在大半个饭庄的客人都在听这人讲杭州的事情,饭庄都安静下来。小珊顺声望去,原来是酒店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客人发出来的。姐妹俩吃饭之初就看见那桌客人,但也没在意,估计其他人也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聚焦在那张桌子上。
在这张桌子旁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衣着十分华丽,一看就知绝非寻常人家。那三男中,居中的男子年纪最大,约有四十左右,长脸细眉,嘴宽耳垂,他身形消瘦,相貌不是十分抢眼,但是骨子里似乎有一种特质,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另外两个是青年男子,衣着一蓝一黄,分坐在他两边。蓝衣男子浓眉大眼,腰挎宝剑,剑鞘上镶满玛瑙宝石,就是现在在吃饭也不从腰间取下来,右手还握在剑柄上。这人神色之间似乎对那个四十多岁男子颇为敬畏。另一个穿黄衣的年轻男子就相对放松一些。他的衣服是鹅黄色,颜色比较淡,所以还不算犯禁令。他也带了一把宝剑,但是却放在旁边,似乎也不在意。在这两个男子之间是和这两个青年男子岁数仿佛的两个年轻女子,长的都美丽动人,只不过一个看起来就文静典雅,另一个就透着几分古怪精灵。刚才就是那个有几分古怪精灵的姑娘发出的。
“嘿、我骗人?”那个男的看又是一个漂亮姑娘发问,就压了火气,解释道,“不瞒姑娘,我小舅子就是那家饭庄跑堂伙计,之前说的那两位姑娘就是我小舅子领到座位上的。”
周围听热闹的就有人表示不信,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能轮到你小舅子在那里跑堂,还轮到他去领座位,说不定你还没媳妇,更没小舅子呢。有人还大笑起来。那人涨红了脸,大声说道:“骗你们是乌龟,我给你们说只有亲眼看见的人才知道的事情,那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戴了斗笠,面罩轻纱,看不见模样,好像是当姐姐的。另一个一开始想点些酒,还被这个姐姐劝阻了。”
小珊心道,这人看来真没说谎,连姐姐不让我喝酒都知道。再看瑶儿依旧是轻纱罩面,完全不理会他们刚刚说自己的样子。不过酒店之中倒也没有人注意到瑶儿。
那人见也没有人对证,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道:“那黑衣人收魂的时候,我那个小舅子就在一旁看着。那人就一举刀,孙二爷就死了。我小舅子吓得一下子从饭庄二楼直接跳了下去。他命大,摔在楼下包子摊上,只被烫了点,没摔坏什么。”
“要是真的,还真是稀奇呢!”那个古怪精灵地姑娘自言自语。
“嘿、姑娘,更奇的还在后面呢。”那人见再没有人提出异议,卖了个关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再环视四周,见已是全场的焦点,心中感觉畅快之极,接着说,“这时就有人赶紧把这个事情报给杭州知府蔡世坤和孙二爷家中。嘿、那还了得!官府出动的衙役和孙家的打手合起来有三百多人,匆匆赶到泰合酒楼。这些人远远就看见黑衣人往城外飞去,真的是飞的,速度很快,最后衙役、打手好像只有四十多个武功高强的追了过去,剩下那些都跑脱力了。其实这些没追上的都拣了一条命,那追过去的四十多人的命就都被收走了。仵作去验了,这些人都在眉心被剖开了一个小口,他们的魂就是从这个剖开的口子中被黑衣神仙给收走了。”
“那两位姑娘呢?”那个穿鹅黄色衣服的青年男子问。
那人把手中的筷子一放,说:“那就没人知道了。大家都注意那个收魂的黑衣人了。也许,那两个姑娘是和黑衣人一路的,不是凡人,都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见这个姓孙的作恶多端,来为民除害的。”
小珊听这人说自己是神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人忙道:“姑娘不要笑,这神佛之事确实有的,你年纪尚小,虽然没经历过,可是千万不要对神佛不敬。”
那位文静典雅的姑娘问居中而坐的中年男子,道:“父亲大人,您说这世上真有鬼魂之事?”
这位父亲开口了,声音很低沉:“香琼,鬼魂之事不过是人们臆想罢了,本是子虚乌有的。不过却被少数人拿来利用,哄那些愚昧的村妇之辈。你们听听罢了,不必去深究。”然后他提高声音,问那个讲的兴高采烈的人道,“杭州知府蔡世坤现在如何?”
“蔡世坤那小子”那人一拍桌子,道:“算他命大,那天没有出府,捡了一条小命。”
蓝衫青年看说话这人似乎对蔡世坤颇有成见,便道:“老爷,蔡世坤是前科状元出身,我听说他为官公正,两袖清风。”
说话那人听到了,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他真的是‘青天高一尺’的父母官啊!”
那古怪精灵的姑娘不解地问道:“大叔,什么叫做‘青天高一尺’啊?”
黄衫青年忙道:“那是百姓说他比海瑞那样的青天老爷还要清正廉洁的意思。”
“小哥,地皮被刮了一尺,青天自然就高出一尺啊!”那人说完酒店众人哈哈大笑。
“砰”居中而坐的中年男子将酒杯重重放下,道:“这个蔡世坤……”
那人见状,问:“这位老爷,莫不是你与那蔡世坤有什么过节?”
蓝衫青年忙道:“我们家有些产业在杭州。”
那人恍然大悟:“定是那狗官盘剥了你家产业?”
蓝衫青年连连点头称是。
这几人也不在店中再做停留,匆匆结账离开。虽然那个古灵精怪地姑娘还要再听那人说下去,可是却也被其他几人给拉着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后出了酒店。
酒店外面,早有一辆垂着帘子的马车等候在外。驾车的车夫身形彪悍,一看那几人从酒店出来,立刻下车相迎,举止极为谦卑。那中年男子和两个姑娘上了马车,而两个青年骑着马在前头开路。
车夫熟练地一摇缰绳,马车一掉头,向着宫城的方向驶去。而四周凭空多出近百名奇怪的人,虽是化妆成过往行人或是游街小贩,可是依然难掩一身功夫。他们目光如炬,审视着周围,神色都十分紧张。
更有十多名高手,或骑马,或驾车,直接跟在马车身后,紧紧贴着保护着马车。就这样,马车和那两个蓝衫、黄衫男子一起,在这种众星捧月的状态下被护送进了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