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渊这话说的很明显,潜台词也很明了。
意思就是说,人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你一个老头子来瞎搅合做什么?若是为了孩子们好,就该举双手赞同孩子们的婚事,然后将你墨翎当嫁妆,送给阿斓!
萧璟渊这话,萧璟斓很是满意,看向君凤宜的眸子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似乎料定了君凤宜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君凤宜哪里是别人三言两语便能说服的?他蹙眉道:“朕的女儿,身上流着朕的血,金枝玉叶,难道还会有假?是否是朕的女儿,根本无须多疑。阿清年纪小,又遗落民间多年,好不容易找回亲生父亲,她自然是难以接受,这么多年,因为朕的疏忽,受了不少苦,小姑娘心里委屈,朕很理解。可是,认她,那是朕的态度和决心,即便是她一辈子不愿意接受朕,在朕心中,她也是朕的女儿,是墨翎的嫡出公主,哪里需要你们外人来同意?”
君凤宜的话让尹穆清的眸光闪了闪,见君凤宜满是柔情的看着她,她很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认她,那是朕的态度和决心。
即便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接受朕,在朕的心中,她也是朕的女儿,是墨翎的嫡出公主……
君凤宜的话一字一句仿若宣判,字字铿锵有力,敲打在她的心间。
这般宣判,恐怕无人能抵抗的了,无人会不感动。
她也不是无心之人,又怎么会没有触动?
这会儿,又听君凤宜沉声道:“可是,若是暨墨陛下与璟王殿下因此而欺负朕的女儿,随随便便的就将朕的女儿娶进门,朕可答应了?阿恒答应了?小九月答应了?还是我墨翎万千百姓答应了?”
叶祁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家皇帝陛下说的很有道理,立即抬手,躬身表示自己的态度:“若是有人欺负我国公主,墨翎千万百姓,还有那百万精兵,都不会答应!”
说罢,叶祁朝尹穆清跪地道:“公主明珠还朝,乃百姓之福,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祁这一跪,岁君凤宜而来的大臣侍卫,乌泱泱的一大群,都跪地三呼公主千岁。
这一喊,萧璟渊等人的脸都青了。
这君凤宜在做什么?这是暨墨皇宫,他就这么毫无顾忌旁若无人的认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他墨翎土地上。
现下,恐怕脸青的最厉害的,非尹穆清莫属了!
看着跪在自己前面乌泱泱一大群人,她脸色沉了沉,带着几分控诉的眸光,看向君凤宜。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给她商量,就将她的身世昭告天下?
这完全是在逼她!
君凤宜如何不知道尹穆清的责怪?那浩淼的眸子扫向叶祁,嗔道:“乱喊什么?吓着公主!”
叶祁无端被骂,心中万分委屈呀,可是身为臣子,为主上分忧,那是职责所在,是以,叶祁立即仰着脖子,看向尹穆清,一字一顿道:“公主,您别责怪陛下,都是臣等操之过急了,让公主受惊,是臣等的不是!”
叶祁错认的很及时,某个君王很开心,凑上前,朝尹穆清笑道:“阿清,这不关父皇的事,是他们迫不及待想让公主归宁……所以……”
说罢,君凤宜带着几分委屈之态,小心翼翼道:“若是阿清生气,父皇立即将这没眼见的老东西拖出去打一顿给阿清出气,怎么样?”
啊?
叶祁内心崩溃,陛下,这个就过分了好么?
叶祁泪奔,却还是非常忠心,一副为了陛下他愿意肝脑涂地之态,朝尹穆清道:“微臣罪该万死,还请公主惩罚!”
不仅叶祁,墨翎一干人等,都齐齐喊道:“臣等该死,请公主惩罚!”
尹穆清看着这一大帮子,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这很假好吗?
她还没有抱怨,倒是身边的萧璟斓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尹穆清眉心跳了跳,这会儿,却见君语嫣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赫然是一个金光灿灿的公主冕冠,九凤吐珠,璀璨生辉,甚是夺目。
“阿清,鸾凤回归,这是众望所归,你何苦生叶丞相的气?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拒绝父皇的一片苦心么?”
君语嫣这么说,尹穆清突然有些气馁,随即,带着几分妥协之意,似无语的开口:“罢了罢了,若我今日拒绝,明日,墨翎陛下该气绝卧床,死不瞑目了!”
她相信,若是今日她不答应,君凤宜完全做得出来装病装死的举动!
尹穆清这话一出,君语嫣自然知道尹穆清是妥协了,毕竟,这是她的爹,就算她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落他的面子不是吗?
人都是护短的,父皇随时随地都想护着女儿,尹穆清也不是无心无情之人,又怎么就能容忍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失了面子!
君语嫣将托盘举过头顶,单膝跪在君凤宜的前面,请君凤宜亲自授冠。
君凤宜有些不敢相信,拿着金冠的手,有些颤抖,转身看向尹穆清,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阿清会答应他吧?
阿清向来至纯至孝,是个好孩子,就算是做戏,也会陪着他走下去!
尹穆清望着君凤宜眸中那浓烈的期待,甚至因为这份期待,拿着金光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带着金冠上的东珠轻轻颤动着,在阳光的映射之下,闪烁着流光溢彩。
就好像君凤宜此刻的心一般,虽然有着强烈的期盼,却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她终究没有忍心泼着一瓢冷水,没有毁了一个父亲的对女儿的浓烈期盼。
上前一步,徐徐跪地。
尹穆清的举动,差点让君凤宜雀跃的飘起来,等他将那金冠戴在尹穆清的头上,他才伸手将尹穆清扶了起来,看着自家女儿那美艳清绝的容颜,自豪,骄傲,还有浓烈的感动袭上心头,君凤宜只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模糊。
“欢迎……朕的元清公主!”
元者,首也!
元清公主,便是永远的第一公主!
尹穆清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看着那双热泪盈眶的眸子,不知何故,她心间仿佛被一股暖流侵占,鼻子一酸,泪水竟涌出眼眶。
迈出这一步,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是真的有了父亲,有了家?
“恭喜父皇父女团聚,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元清千岁千岁千千岁!”君语嫣也有些哽咽,为自己的父皇感觉到不易。
认回女儿,不仅仅是代表墨翎有了一个真正的嫡出公主,更多的是,给父皇了一个希望,一个依靠。
“恭喜皇上公主父女团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元清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墨翎之人无不高呼。
看着这一幕,萧璟斓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虽然气愤君凤宜总是倚老卖老,占着自己是阿清的爹,便要上天,竟然不知死活的想着给阿恒找后爹。
可是,他还是知道,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君凤宜或许罪不可恕,可是他对这个女儿的心,是没的说的,父女一直僵持着,尹穆清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无比为难,与其让她不开心,还不如逼着她迈出这一步。
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在轩辕殿外,萧璟渊黑着脸,却不得不上前打哈哈:“哈哈……墨翎陛下父女团聚,真是好生得意,既然如此,朕也该准备一份厚礼,恭喜公主还巢才是!”
墨臻看到这里,唇边也荡出了几抹笑意,上前,迈着慵懒又稳健的步伐:“父女团聚,可喜可贺,恭喜墨翎陛下,恭喜……元清公主!”
暨墨一些命妇贵女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浓烈的嫉恨差点让她们将手中的帕子绞断。
尹穆清,尹穆清那小贱人,前世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事?本该是一个懦弱无能,无才无德的女子,却不想阴差阳错,得了璟王的宠幸,生下一对公子,从此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
能成为璟王府的正妃就罢了,如今,墨翎皇上竟然还说她是墨翎的公主?天下的好事都让她占去了!
沈盈站在人群之中,因为身份的原因,占在偏后一点的位置,人又多,她根本看不见前面贵人的容貌,只能靠耳朵听。
听说尹穆清是墨翎公主的时候,她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怪不得,怪不得沈柠那个小贱人会和尹穆清交好,想来,沈柠就是收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去巴结讨好了吧!
不曾想,沈柠那小贱人那般野心勃勃,完全不是个安分的主,早知道,便不该让她嫁入尹府。
沈盈气的一双眸子满是妒意,恨不得将沈柠撕碎!
这会儿,尹承衍看着那父女相认,无比和谐幸福的画面,他突然感觉周身压抑的喘不过起来,一股浓浓的悲哀袭上心头,尹承衍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元清公主?
多么荣勋的封号!
以后,她也该改姓了吧?从今往后,所有的人都只会记得,那个孩子,是墨翎的元清公主,姓君,不姓尹!
天下都没有比他更悲哀的人了吧?
尹承衍越想越觉得悲哀,转身,带着几分落寞之态,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尹承衍失落至极,君凤宜却龙颜大悦,受了众人的恭喜,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他自然是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儿的存在。
他听萧璟渊这么说,阴深深的开口:“厚礼不急,反正少不了!有些账,倒是要先算一算!”
萧璟渊看着君凤宜那得意嚣张的脸,咬牙,他倒要看看君凤宜脸皮有多厚,伸手引路:“墨翎陛下真是会说笑,既然如此,不若进殿座谈?”
说着,转身对墨臻道:“晋源陛下,请!”
“请!”
轩辕殿,众人一进去,歌舞便响了起来,舞姬们在大厅之中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丝竹声声,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君凤宜本要让尹穆清和他坐一起,坐在墨翎的位置上,按规矩也该如此。
尹穆清看了一眼萧璟斓脸色青黑,没有拒绝君凤宜却没有答应,只是道:“我带倾恒下去梳洗更衣!”
小家伙如今脸上还顶着一脸的唇脂印儿,虽然还小,可是毕竟是皇子,仪态很重要,未免落人话柄,不得不待小家伙去梳洗一番。
君凤宜看了一眼尹穆清牵着的,像极了萧璟斓的孩子,他总觉得有些不自然,毕竟,这熊孩子,似乎对他这个外公很不待见呀!
那日在璟王府侧门出发生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君凤宜总觉得小家伙不像个孩子,随时随地都在鄙视他!
扫了一眼小家伙脸上那可爱的唇脂印,君凤宜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点了两个丫鬟跟着伺候,似乎,这是尹穆清第一次来暨墨皇宫,认不得路一般。
这不怪君凤宜呀,谁家闺女谁家疼,虽然他没有亲口听尹穆清喊他一声爹,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原谅之意,可是她在人前接受他,也算是一种进步。
君凤宜这护犊子一般的模样,倒是让萧璟斓有几分恼,他的女人,轮得到墨翎人巴巴的跟着么?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朝君凤宜道:“墨翎陛下急什么?阿清本王自然会派人照顾,您就别担心了!”
君凤宜白了一眼萧璟斓,果断的上前一步,站在了萧璟斓与尹穆清的中间,将萧璟斓拉着尹穆清的手隔开,随即毫不留情的道:“阿清还没嫁过去呢,为了阿清的名声,璟王殿下还是避嫌的好!不日,阿清就会从璟王府搬出来,两个孩子也会跟着朕住,璟王殿下也不要来见阿清了!”
什么?
不见?
岂有此理!
萧璟斓脸黑了一个透彻,正想反驳,又听君凤宜道:“你不愿意?你不知道未嫁男女婚前见面时不吉利的么?本想着你是两个孩子的爹,朕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你,若是你管不住自己,言行无状,犯了忌讳,你就罢了,若是连累阿清,朕饶不了你!”
萧璟斓:“……”
君凤宜的话不大不小,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楚,众人都为君凤宜捏了一把汗,他们的陛下都从不敢这么对璟王说话,这墨翎的皇帝这么倚老卖老真的好么?
谁家没女儿一样!有什么值得宝贝的?
怎么给他们的感觉,墨翎陛下觉得他们的璟王能娶墨翎的公主是什么了王爷荣幸呢?
萧璟斓还没开口,萧璟渊便又恼了,他的儿子,他自己宝贝的不行,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训诫过,哪里轮到到他君凤宜对他的宝贝儿子蹬鼻子上脸?
眼见两个皇帝又要吵起来,萧璟斓嘴角抽了抽,转身走了。
尹穆清也眉心跳了跳,直接拉着小倾恒的手转身入了后殿。
……
尹穆清和萧璟斓带着倾恒进宫了,璟王府,九月睡了一觉,正慢悠悠的醒来。
空旷的寝殿没有一个人,床榻不远处,一个比他还高的香炉正冒着香烟,轻薄的帐子飘动着,更显寂静。
九月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胸前烫伤的地方还疼着,倒不如前两天那般不能忍,小家伙身上还热着,倒不是那种滚烫。
病了几天,九月的脸又受了一圈,苍白的唇更加的浮白了,而且全身没有力气,软的厉害。
九月眨了眨演讲,见殿中没人,身上软的没有力气,喉咙也有些干,不舒服,他便没有开口喊人,自己起来,穿了鞋子。
桌案上的茶壶里面还是热水,九月踮着脚,正想去抱茶壶,便听到外间隐隐有人在说话。
声音很小,但是九月还是听出来是鸢歌和燕飞的声音。
有人在,小家伙自然是有几分兴奋,也不喝水了,便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往外走。
只不过,九月正想撩帘子,外面的对话却让他的手生生的僵硬到那里。
只听燕飞带着几分迟疑的开口:“鸢歌姐姐,你说,是不是九爷的病治不好了?”
鸢歌手上正在做着一些绣活,一只小小的靴子,鞋面绣着精致的暗纹,针脚很是细密。鸢歌看了一眼燕飞,蹙眉道:“瞎说什么,以后,可不要在小姐面前说着些胡话,特别九爷面前!”
“我哪里胡说了,你不觉得小姐都不怎么管九爷了么?特别是在知道倾恒小公子的存在之后,小姐的心就没有放在九爷身上了!我就在想,是不是小姐觉得九爷治不好了,干脆就不好花多少心思,免得以后伤心!”
燕飞这话一出,鸢歌立即捂了燕飞的唇,然后低声怒叱:“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在外面野了一段时间,连规矩都不懂了么?怎么学会乱嚼舌根?小姐什么时候不对九爷上心了?两个都是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得哪一个?”
鸢歌这么说,燕飞自然是怒的,扒开鸢歌的手,便恼愤道:“哪里是我乱嚼舌根?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么?以前就罢了,九爷不过是普通的孩子,就算身上有点病痛,也不过是吃点汤药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九爷是皇家的孩子,小姐也将嫁入皇家,会成为王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姐现在是风光,以后呢?王府新人一年一年多起来,小姐的竞争对手也数不胜数,那个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容不得出一点错。她肯定需要孩子来巩固地位,这个孩子,必定要要健康聪明,懂事知礼的。和倾恒小公子比起来,九爷算什么呀?不仅不能给小姐带来荣耀,反而会给小姐带来不利。这几天我就觉得,小姐的心已经渐渐地在倾恒小公子身上了,不然也一直将九爷病拖着,没准,小姐就是觉得反正有倾恒小公子在,九爷一个病孩子,根本可有可无的!”
燕飞的话,让鸢歌惊骇无比,她白着一张脸,呵斥道:“燕飞,你在哪里听到这些的?这些话说出来,你就不怕祸从口出?小姐这么多年带九爷,那么不易,你就这么想小姐么?若是被她听了,不知该多伤心了!九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就不盼着点孩子好?这么咒他?”
燕飞听此,急了,红着一张脸道:“我知道小姐不易,就是怕她累了,如今有了倾恒小公子,便打算放弃九爷嘛!我哪里不盼着九爷好了?看着九爷生病,我心疼的跟什么一样,你怎么说我咒他?还不是小姐自己,国宴,那么盛大的宴会,小姐也不带九爷,就带着倾恒小公子,这不是偏心是什么?我想想都为九爷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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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九月听到这些话,该哭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