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渊如何听不出,萧湛言辞之中的嫉妒和埋怨?人不同于其他,就是因为人又七情六欲,生来便开始追求执著于这些东西。
明明都是孩子,却不能得到等同的对待,甚至,连最起码的父子感情都没有,恐怕,谁都不会甘心被区别对待!
萧湛母亲死得早,性子比较内向,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低调行事,所以更加无人注意这个皇子,存在感更低了,这般下去,他能感受到的关爱更是微乎其微,长期以往,心里自然会因为缺爱而觉得愤懑不平。
萧璟渊听此,没有生气,面上很平静,缓缓开口:“阿斓的母亲,是朕的挚爱,是朕捧在手心疼爱呵护之人,试图伤害她的人,朕绝对不会姑息!甚至,若是有人想要算计她,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朕更不会让她好死!”
萧璟渊的话让萧湛脸色一白,甚至,很羞愤。
萧湛对自己母亲的维护,是萧璟渊不能想象的,他顿时握紧了拳头,沉声开口:“你究竟要说什么?今日,召见我,你不会只是想要闲聊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以要含沙射影,羞辱母亲?”
“阿湛,你是不自信的不是吗?不然,朕不过是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你便会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其实,在你心里,你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有所猜测不是吗?”
萧璟渊看萧湛的眸光很冷,也很静。不同于看萧璟斓时的宠溺,也没有看萧存时的无奈。有的,只有冷静!
萧湛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笔直,虽然是跪着,却不显半分卑微和屈服,无疑,萧湛是有傲骨的!
他看着萧璟渊,没有说话,眸光异常的平静,仿若平时一般淡薄!
萧璟渊继续开口:“你母亲骤然美貌绝艳,有着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妖媚明艳,可是阿檀年轻的时候,倾国容颜,即便是在四国之内,都难以找到能与之媲美的女子,有了她,你觉得,朕还会因为贪恋你母亲的容貌,而临幸于她?地点,还是在玉檀宫?即便是要临幸女人,你觉得,朕会选择在玉檀宫?”
“你究竟要说什么?”萧湛听了萧璟渊的话,内心募得升起一股寒意,手指不由的抓着自己的衣角,瑟瑟发抖。
“阿湛是聪慧的人,又如何不知道?”萧璟渊都说到这个地步,又怎么会隐瞒,有些时候,以往的事情,一味的隐瞒,只会带来伤痛罢了。
“这件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萧璟渊的身子还很虚弱,说太多的话,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异常吃力,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放弃的意思:“先皇后宫佳丽三千,后妃众多,自然子嗣也繁多,仅仅是皇子,就有三十多个,还不说公主们。众多的孩子,就算要疼爱,恐怕,也疼不过来,何况,先帝从未将子嗣看在眼里,在他的眼里,只有皇权,只有美人!朕浑浑噩噩的长到十岁,一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骑马射猎,一点正事也不做。后来,不知为何,皇兄皇弟们一个二个的接连出事,有的因为坐下宝马受惊,落马而亡,有的射猎时被人误杀,也有的会因为得罪父皇,直接庭杖而亡。那个时候,朕才知道,皇家的斗争,隐于暗处,从未休止过,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甚至,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自己的人生,还么,成为人别人的牺牲品,要么,让别人成为自己的牺牲品。”
萧湛听此,不禁讽刺道:“父皇都有此觉悟,那么,如今儿臣的所作所为,只是遵循皇家的生存法则罢了,父皇又为何要问那般愚蠢的问题?如今,儿臣倒是想要听听,在父皇眼里,儿臣究竟错在哪里!”
萧璟渊没有立刻回答萧湛,只是继续道:“先皇昏庸无道,纸醉金迷的生活,朕很是反感,顺带着,也嫌弃那个别人挤破脑袋都想要争夺的高位,而朕,只想逃离这个争斗。当然,在那腥风血雨的争斗之中,想要全身而退,那只能让自己强大,所以,朕暗地开始收揽贤才,为我所用,并且更加努力的习武,想要摆脱自己的宿命。这样的事情,自然要秘密进行,否则,自己的强大,只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处之而后快。十五岁那年,先皇宠幸一个美姬,因为那个妖女喜欢宝石玉饰,说北燕乃产玉胜地,想一睹金丝玉的光彩,为了满足那女人,先皇竟决定起兵攻打北燕,我便决定主动请缨前往边关,讨伐北燕。”
强国讨伐弱国,从来都死天经地义之事,从未有人会因此而诟病强国,所以,萧璟渊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妥。
再者,有机会离开京都,比什么都好。
“阿檀是灵家的大小姐,受尽宠爱,从小就乖巧单纯,没想到,出征的那个时候,她会因为和灵濯赌气而偷偷跑了出来,甚至,藏身于粮草车下。等朕发现的时候,大军已经行了两日,她因为害怕,藏身于车下两日,饿了,就吃给马准备的黑豆。”
回想那个死后,萧璟渊就觉得甚是好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发现她时,她仰着黑乎乎的小脏脸瞪着她时,那双眸之中的灵气和可爱。
一个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跟着大军走,男人堆里,怎么也不方便,自然派人从她回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本来送她走了,没想到,到达边关的时候,他发现平时给他从菜的小兵矮了不少,他当时以为是奸细,赫然出手,将她击倒在地,却不想,是她。
那个时候,他很生气,这不是胡闹么?
军营不得带女子进来,违者当严惩。
只是,她被她打伤,又是一个小姑娘,自然不能贸然赶路,只能瞒着所有人,留在他的眼边,等伤她的伤养好后,再送她回去。
萧璟渊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萌生好感,甚至,想要一辈子保护她。
而她,也穿着自己改过后的士兵服,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人前喊王爷,人后却甜甜的叫他阿渊哥哥。
她很善良,边关的伙食不如京都闺阁之中那般精细,她开始吃不惯,吃的少,小脸很快就瘦了下去,他看不下去,便带她出了军营,去附近的丛林里面逮了几只兔子,想着,多点油水,给她补补。
没想到,还不容易逮到兔子,她死活拦着他,不让他杀,非得放了,说小兔子可爱,怎么忍心吃?
小女儿家的心思,萧璟渊自然不懂,一只兔子而已,哪里有她的身子重要?
所以,瞒着她,让厨子做了一只,没想到,她知道后,哭的小脸花猫儿一般,死活不肯吃,他现在想起那事,都不能理解,香喷喷的兔子肉多诱人?她怎么就能忍住不吃!
这些事情,萧璟渊自然不会给萧湛说,男人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柔软,只能自己体会,只听他继续道:“后来,我们相爱,并且许定了终身。朕和她,一直在边关相伴了五年,五年,朕为暨墨开疆扩土,大小战役无数,历经生死,从一个无所作为的皇子变成一个被所有人都忌惮的手握重兵的战神王爷,而这其中的每一日,都有她的陪伴,只不过,后来灵家主找到了这里,将她接了回去,本以为,灵濯是她的父亲,她也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会视为手心宝,没想到,他接她回去,仅仅是为了拿她诱,意图除掉朕,还有那些与朕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那个时候,朕如何不怒?顺藤摸瓜,才查到,朕的那些皇兄皇弟,几乎全是被灵濯所害,先皇贪恋美色,也是因为灵濯以药物控制先皇的神智,浴火高涨,没有女人,便会爆体而亡,所以,不到五十岁,先皇便因为纵欲过度,精血两亏,形容消瘦,他还不自知。先皇那般模样,朕怎能放心?明知那是陷阱,朕却不能犹豫,只身一人,回了京,京都全是灵家之人,朕身单力薄,自然无法与之抗衡,那个时候,朕在想,灵濯要杀便杀,大不了一死。然,朕的那些兄弟们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朕被人杀害,韩司荣是除了尹承衍之外,最衷心朕之人,他率领三千精兵直奔京都,想要救朕。只是,他们又如何料得到,灵濯的目的,并非朕,而是朕手上之兵权,还有三千精兵的命,三千条活生生的性命,没有损在敌人刀下,没有将自己的血洒在沙场,竟在自己的国土上,被君主所害!”
萧璟渊回想起当年那血流千里的那一幕,眸光一片猩红,那段记忆,是他一生最难以忘怀的伤痛!
男人,最重兄弟情义,萧璟渊亦是如此!
三千精兵是他到边关后,一手栽培起来的,直接受命于他,与他的关系亲如手足。没想到,灵濯,竟然将他们逼上绝路!
“灵濯欺人太甚,朕,岂会放了他?三千精兵在城外损命,先皇却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般,忙着举办与美人的大婚,哈哈”
萧璟渊说到此处,竟是低声笑了起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先皇可曾知道,在城外流血损命之人,曾为了他的野心,在前线与人拼杀,而他,也才有享乐的资本?帝君昏庸,奸逆当道,灵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独揽皇权,也要看朕答不答应!”
“所以,父皇便反了这个江山,杀了灵濯,以至于,你便成了灵玉檀的杀父仇人,而她,并不知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便对你怀恨在心,甚至恨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原谅你?”不得不说,萧湛有几分同情自己的这个爹,为了灵玉檀,损失了那么多,却不想,得来这样的结局,他不禁开口道:“父皇的一身,铁马江河,儿女情长,确实丰富精彩。可是,这个故事骤然精彩,于儿臣又有什么关系?”
萧璟渊咳嗽了几声,方才平复下去,休息了半晌,缓缓开口:“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灵濯哪里知道,朕也备了后手?早在三千精兵入今时,阿衍就率领十万兵马在百里外候着,只等朕下令,便宫人皇城,将灵濯拿下,朕,要拿灵家的血,祭奠那些惨死的兄弟们,咳咳事后,朕亲自待人,为城外损命的精兵收尸,安葬。许多人都知此次一行,凶多吉少,早就写好了遗书,甚至,连韩司荣也留了遗言,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心爱的女子,雅迪公主,那个西域曼萨族族长之女!”
“阿荣还有阿衍是朕最好的兄弟,他的遗言,朕自然会帮他完成,便将雅迪接入皇宫,留在阿檀身边,虽然只是一个侍女,可是却没有让她做任何侍女该做的事,这也是一种保护不是吗?朕想着,等一切安定了,便为她开府,给她一生荣华!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思不正,别有用心,阿荣死了,她不愿自己一生孤寡,竟将注意打在朕的身上!那晚,阿檀与朕发脾气,不惜与朕大打出手,不仅说从未爱过朕,甚至是恨。朕心有怒意,便想气她一二,那个时候,明知雅迪公主那里是个陷阱,可是朕还是去了,朕想看看阿檀会是什么反应?”
萧湛听此,面色一片灰白:“这么说,你对母亲没有半分情谊,你要她,也仅仅是为了试探试探灵玉檀?”
“朕没有碰她!”萧璟渊的声音如雷电般炸响在萧湛的耳边,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眸:“你你说什么?”
“那晚,朕,没有碰她!不说兄弟妻不可欺这个道理,那个时候,朕如何会在阿檀的宫里宠幸另一个女人?迪雅公主似乎知道朕不会对她做什么,竟然她对不起阿荣,这样的女子,也配不上阿荣,世人都知道,朕那夜宠幸了一位宫女,且那个宫女没有多久,便诊出有孕,朕没有承认迪雅公主腹中的胎儿,却也没有反驳,因为终究是对阿荣有所愧疚的,那是他心爱的女子,朕自然不会将她怎么样。只是,她竟然变本加厉,竟然对阿斓出手,你觉得,朕还会放过她?”
萧湛听此,双眸骤然睁大,紧紧的握着拳头,他竟然不是萧家的子嗣?萧璟渊不是他的爹,那么,他的爹又在哪里?
不,他他不信!
因为萧璟渊的忽视和不重视,他怨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么?
萧璟渊不仅不是他的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挑衅他的母亲?
“不,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都不相信!”萧湛目眦尽裂,他不仅不相信,还不敢接受!
“阿湛若是不信,自可与朕滴血认亲!”
萧湛只觉得萧璟渊的话如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心中生寒,面上却发烫,火辣辣的烧起来,几乎让他无地自容!
滴滴血认亲?
萧湛情绪几近崩溃,双眸猩红,步步后退,滴血认亲?他有自尊,有尊严,如何会做这样自讨苦吃这些事?
他信了,也不得不信!
萧湛苦笑,那浩然的双眸之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那晶莹的摧残像是漫天最亮的星辰,可是里面藏匿的,不是美好,却是男人极致的伤痛。
都说命运弄人,原来,他不仅是没有能力挣,更多的,是没有资格挣!
他与萧璟斓的这场斗争,其实是根本不该存在的,怪不得,他们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题外话------
咩哈哈,有没有人想看灵玉檀和萧璟渊以前的故事呀?对了,最近为什么都没人认理灵殿呀?没有票票,没有留言,灵殿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