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臻这人向来骄傲,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别人是谁?容珽并未戴面具,所以墨臻在看见容珽的第一眼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并未认出对方是谁。
而对方那声三哥,倒是让墨臻眸光一眯。
这世上,能将他喊三哥的,有会有几个人呢?
都说,人性本善,是以,杀人也并非他生来的爱好,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杀人的,别人说不出来,他却清楚的明白。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才不到三岁,嫡母皇后娘娘还有齐妃娘娘先后生下了五皇子和六皇子,父皇高兴的很,整日抱着两个小弟弟哄。他那个时候他人小,自认也是和欢喜这两个突然多出的两个小弟弟的。可是,五岁的时候,皇后生下的六皇弟墨珽便不见了。
而且,那件事情之后,父皇越来越暴虐,后宫的娘娘们死的死,疯的疯,皇子公主们更是莫名其妙的没了。
墨臻心里也怕,但是身为男人,不会这么坐以待毙,他暗中查到,竟然是齐妃一家搞的鬼,齐妃娘家是晋源百年世家,齐家先祖乃开国元勋,不管是政场还是商场,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至先皇在位的时候,便忌惮齐家的势力威胁到朝廷,可是苦于没有能力和齐家抗衡,以至于,皇家想要打压齐家,齐家却也不甘微臣。
那个时候,齐妃刚好生下五皇子,齐家再也坐不住,最先想到的便是出去皇后所出的嫡子墨珽,后来又对其他皇子公主下手,不仅如此,齐妃每每侍寝便给先帝服下慢性毒药,以至于先帝越来越残暴不仁,整日留恋美人榻。
那个时候,墨臻还小,知道这一切后,很害怕,好在有自己的母妃护着,战战兢兢的过每一日,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前。
本想着相安无事的长大,等他成年后,便带着母妃和妹妹去封地,没想到终究是躲不过去。
噩运降临在他的头上的时候,妹妹墨郡瑶才十岁不到,天真乖巧的妹妹便被先帝于胯下凌辱,母妃没有护得住妹妹,便一头撞死在大殿之内。
他呢?作为哥哥保护不了妹妹,本该也如母妃一般,以死谢罪吧。可是,仇人还在眼前,他为什么要死呢?妹妹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死?死的应该是其他人不是么?
那一日开始,墨臻便觉得这天下都欠他们兄妹二人,所有的人,都该死。妹妹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谁敢说妹妹一句不是,他势必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齐妃为了五皇弟可以对手足下那般狠手,他也只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之前为了不成为别人眼里的眼中刺,不管是学业还是武功,母妃都不让他有大多的成就,只需要平安就好,她的儿子,不需要成为人上人,只需要平安一世便可。
可是,实际上这是走不通的,是以,在妹妹出事之后,他便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便是修炼邪功,走火入魔,那也在所不惜。
而,等他练就神功,第一件事情要做的,便是将五皇弟于齐家面前五马分尸!
血,红的那般鲜艳,看见齐家人那悲痛狰狞的面目,他才知道,那璀璨夺目的颜色,他竟是那般喜欢。
五皇弟一死,自然就是其他一切能威胁他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个嫡母皇后所生的六皇子墨珽。
皇后无疑是聪明的,在那个时候,知道将自己的儿子送走,以免在那如地狱一般的皇宫中尸骨无存。
只可惜,那个女人太自私了一些,身为皇后,却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他墨臻也是唤她一声母后的,怎得,他的生死,她却一点都不上心。皇后心里的想法,谁人不知道呢?墨珽是嫡出,以后是要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的,所以,在宫中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将他带走,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待着墨珽出现,顺理成章的坐享渔翁之利,当真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以前人小,自然觉得墨珽是失踪了,可是后面一想,却觉得不尽然。
别的皇子公主都是尸骨无存,怎么会偏偏就他一个失踪?
皇后不说?他自有让她说出的有段。
只可惜,皇后是个嘴硬的人,即便是将她身上的筋骨一点一点的卸下来,都没有套出墨珽的下落。
之前,他看到尹凌翊的时候,便觉得尹凌翊的容貌有几分熟悉,六皇弟肩上有一颗小红痣,他小的时候记忆幽深,上一次在天牢,便是向去确认一下,只可惜,没有成功。
又觉得,尹承衍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墨珽?没有道理!
却不想,这一声三哥,倒是当真确认了他的猜想!
尹凌翊当真是墨珽。
墨臻恨墨珽,不过也是因为他姓墨罢了。
可是墨珽恨墨臻,却是有足够的理由,墨珽自然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母后,便是被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一点的肢解残害的。
墨臻登基之时,以更加残酷血腥的手段将所剩无几的皇子和宫妃全部残害,墨珽才十一二岁,知道母妃被人凌迟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
痛么?恨么?
自然是恨得,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以泄他心头只恨!
墨珽虽然从三岁的时候便离开了皇宫,但是自己的眼线一直遍布整个晋源,对墨臻自然是熟悉的。
墨臻虽然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六皇弟,却一直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弟在外,生死不明。
以至于,在这一刻,两人算是分别多年,再次相遇。
墨臻勒住缰绳,冷眸泛起莫名的紫色幽光。
“果然是你,六皇弟!”即便他手上不沾染先皇后的血,他也不会觉得墨珽此次出现,是来和他相认的。
这句话一出,墨臻的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墨珽的眉心:“六皇弟觉得,自己该怎么死?”
墨珽坐在骏马之上,玉手把玩着手上的金丝线,却不看墨臻,淡淡的开口:“臣弟觉得,臣弟这一条命,可是矜贵的很,皇兄想要,也不知皇兄能不能拿的走!”
“呵呵……”墨臻痴痴地低笑了起来:“矜贵?再矜贵的命,在朕的手中,也挣扎不过半日,就像母后一样,母仪天下,晋源最尊贵的女人,不还是在朕的手上痛苦挣扎,最后香消玉损了么?”
“闭嘴!”墨臻的话还未落,墨珽手上的金线仿若灵蛇一般倾斜射出,横扫墨臻坐下马腿,噌噌几声,便见血雾一片,那马腿竟是被那金线齐齐斩断,骏马失蹄,猛然栽倒在地!
墨臻眸光一凛,飞身而起,足尖轻点身边之人的肩,那黑色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掠了过去。
猛虎之间的争斗,势必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
没有人算过二人的战斗维持了多久,只知道二人大战过后,战场变得面目全非,手下之人也是死伤无数,无一人活口,并无观战者,没有人知道过招之人是谁,这一战还是在江湖上传开。
萧璟斓排除无数人寻找尹穆清的下落,便也寻到了这一处,也知道了尹穆清和两个孩子并未在墨臻的手上,但是两个孩子的下落,却是没有踪影。
没有消息,其实也是最好的消息,萧璟斓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也相信,自己的女人不是普通女子,不可能坐以待毙,等他来救,也知道,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一方面萧璟斓寻找尹穆清的下落,一方面便率领大军压境,夺妻之仇,他势必要用晋源之人的鲜血来偿还。
晋源与暨墨多年相安无事,便在今日,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暨墨大军压境,墨珽和墨臻二人便是措手不及,墨臻从不在乎晋源百姓的生死,可是却是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都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他哪里能忍?更何况,对方还是情敌。
墨臻今生最恨的,便是萧璟斓罢!
因为,从一开始,复仇,登位,都是被逼无奈,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是,只有那个女人,是他真正想要拥有的,屡次想要带走她,都不成功,他哪里能忍?
既然萧璟斓如此,那么他也奉陪到底,待他取了萧璟斓的项上人头,看看阿清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于他!
墨臻和墨珽大战一场,身受重伤,却在听说萧璟斓率领大军压境之时,果断乔装躲过暨墨搜查他的人,回到晋源调兵谴将,准备和萧璟斓对战。
然而,墨珽身为墨氏皇嗣,创建水月楼的时候,便开始将自己的眼线插入晋源朝堂,他要做的,并非仅仅是报仇,更多的,是不想晋源百姓再墨氏王朝受苦受难。
不管是先帝在位,还是墨臻当权,晋源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墨臻为了满足自己,报复他人,酒池肉林,杀人取乐,昏庸至极,短短数年,他便大肆修建改造皇宫,墨氏皇宫镶金砌玉,酒池肉林,冬暖夏凉,奢侈华糜,为了自己享受,墨臻剥削的还是百姓。
商贾权贵还好,苦在老百姓,朝廷征税,三成税收的皇令本就已经让百姓叫苦不堪,皇帝不仁,官员贪婪,从朝廷颁发到各省各县,到了老百姓的面前,三成的税收便可上升到五成六成。
如此一来,百姓一年劳作的收成,除却上缴的,剩下的还不够养活自己,为了活命,晋源多少地方都出现卖儿卖女之事,可是,朝廷却是不闻不问。
如今,在国不强民不富的情况之下,战争只会让老百姓更加没有活路。
粮饷军饷,朝廷会出么?恐怕,墨臻也拿不出那些钱财来养自己的兵吧?最后,还得搜刮百姓。
是以,不管如何,墨珽如何都不赞同与萧璟斓兵戎相见的。
他在暨墨多年,又如何不了解萧璟斓是什么人?他十岁便开始带兵打仗,十七岁便有战神之名,响喻各国,墨臻难道不知?
既然知道,何以要以卵击石,拿自己的百姓开玩笑?
墨臻回国,墨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夺回那个位置,才有资格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璟王是霸道的,无人犯他自然相安无事,若是有人欺辱到他的头上,他势必不会手下留情,可是,不是怎么会知道有没有用?
实在不行,还有三妹的情谊在里边。
暨墨和晋源开战,是在尹穆清的预料之内。
墨臻不堪为君,晋源易主,是迟早得事情。再者,她了解萧璟斓,在找不到她的情况之下,只能用别人的鲜血来平息自己的怒火了。
墨臻以前说过,怒发冲冠为红颜,因为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不顾百姓死活,那是昏君所为,或许他会做这样的事情,萧璟斓断不会这那样的事情。
可是,了解萧璟斓的还是她,萧璟斓虽然也有明君的潜质,可是,却不是一个舍不得杀人的男人。
自从来到这普宁村,尹穆清就过着什么都闲云野鹤的日子,本来在得知萧璟斓率兵于晋源大战之时,她便想出去。
可是,却被君凤宜拦住,君凤宜在知道尹穆清身上的伤后,便生气的不行,哪里都不允许她去了,明明她只是皮外伤,他却紧张的她好像重伤在身,连床都下不了似得,反倒是要让重伤的君凤宜来照顾她,又怎么会允许她再次长途跋涉去晋源?
在她的安危上,君凤宜的态度很坚定。这么些天,君凤宜的伤也在好转,面色不如之前的那么苍白了,尹穆清看的出来,他异常焦虑。
不仅是因为北燕和墨翎的战况,还有穆挽清。
可是,因为她的原因,他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尹穆清也是着急的,见君凤宜蹲在地上洗菜,笨手笨脚的样子,她便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好气。
她走过去,蹲在君凤宜身边,拿起被摘得只剩下菜心的白菜,一边摘一边试探性的开口:“其实,我的伤也不过是皮外伤,骑马的时候伤到了一点,现在早就结痂了,根本没有什么大碍。”
见君凤宜没有说话,尹穆清继续道:“阿斓不知我的下落,现在肯定是急死了,即便晋源比不上暨墨,可是终究刀剑无眼……”
“墨臻敢对你和孩子出手,便该想到后果。若是萧璟斓当真怂了不敢为自己的女人孩子讨回公道,还能稳在暨墨无所作为,那倒也是个人才!”君凤宜伸手抢过尹穆清手里的白菜,沉声道:“一边玩儿去,别捣乱!”
这么些时日,君凤宜哪里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听了便是火大,若不是考虑到尹穆清,他都要去将那墨臻逮住活刮了才好!
听到暨墨与晋源开战,他才算是解了一口气!
尹穆清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君凤宜,忍不住气道:“这几天吃你做的饭菜,我觉得我舌头都已经饱受摧残,到了现在,都不知道,捣乱的是你么?”
君凤宜做的饭难吃,却自己不觉得,可能自己做的什么都是好的吧,那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他倒还吃的津津有味!
尹穆清虽然喜欢美食,却不注重这口腹之欲。
前世在野外训练的时候,饿了,当真是泥土里面的蚯蚓都生吃过,还有什么吃不下呢?
只是,这个时候,本该不用受这苦楚,她完全可以做的,因为君凤宜的热情与自以为是,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次这味道独特的帝王餐了!
虽然日日的味道都比前一天的好,可是,现在她真想气一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