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老板看了看高欢,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故作有些暧昧又有些神秘的神色,道:“这哪里是戏亵,这词便是太后自己作的,洛阳城还有谁不知道?”
高欢等人全都没想到:“啊?”
谁能想到一国太后竟然没廉耻到了这般地步,俱各都摇头不敢相信。
尔朱世隆看了看高欢,脸露钦佩之色:“难怪高都督说洛阳城便像一件华贵的袍子,这里面到处都是蛆虫。我方才还不信,如今我是信了。”
司马子如问道:“这词传扬得满街都是,太后不怒?”
店老板神秘兮兮的道:“太后写了出来,只是教几个宫女唱着聊表相思之情,最开始是在宫里传开了,但是随后,便被陛下听去了,陛下命人传出宫来,宫城之内,母子不和。这太后闺门无礼,所以好多衙门也是做做样子,并不真捉拿。所以,这就……”
众人听了,都是摇头感叹。
尔朱世隆笑道:“母后淫乱,陛下传扬,这对奇葩母子,呵呵。”
即便是普通人家母子闹成这样,都是左邻右舍的笑柄,而关系家国社稷天下苍生的皇家,一国太后一国帝王闹成这个样子,众人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店老板:“洛阳城的人都传言呢,这何时陛下杀了太后,或者太后杀了陛下,大家都不会感觉稀奇。”
三人听了都嗟叹不置,母子之间嫌隙如此,互相拆台,这种矛盾,闹到互相杀戮的地步,倒也不稀奇。草草吃过中饭,下午,三人便开始分开行动,尔朱世隆进宫递折子,并谒见尔朱贵嫔以及陛下。
高欢和司马子如则先到高欢的那位堂弟高岳家里去投宿,高岳的父亲高翻与高欢的父亲高树乃是亲兄弟。
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宇文泰也已经策马入京。就在距离高欢所在酒家并不甚远的松鹤楼,萧赞与宇文泰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喝酒。
“尔朱荣派高欢等几人到了洛阳,我是尾随他们来的。”宇文泰道。
他抬起头来,顺着窗子看出去,抬头便可见不远处永宁寺中的那座着名的高塔,高塔四面都挂了风铃,随风叮叮有声,悦耳且悠扬。
“哦,也好,京城或者有大变故。身处京城可见天下龙蛇变化。”萧赞淡淡的道。
这里距离宫中不远,算是北魏京师洛阳最繁华的地段。
在皇宫中早朝后的达官显贵们下了朝之后,都爱在这里耽上一会儿,这里朝东走是太尉府,西对洛阳京师贵官宅邸云集的永康里,南界昭玄曹,北邻御史台。
左卫府,右卫府、护军府、太尉府距离这里都不过是一箭之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大魏政权的垓心之地,大致的地理位置与今天相比拟而言,差不多算是位于北京王府井街区的一家酒楼。
萧赞对这一块很熟悉,他偶尔早朝要经过这一带,下了朝常常都要到这座酒楼来耽上几杯酒,他在北魏的官方身份其实可以算非常显赫,官拜高平郡公、假丹阳王、太尉。
宇文泰逃出生天本在他意料之中,但再入洛阳这么快,他却想不到。
他本以为宇文泰可能会被尔朱荣交由贺拔岳看管一阵子,但没有想到宇文泰恢复自在之身这般迅速,因此,一听到宇文泰相约,便匆匆赶来相见。
本来,他的堂妹萧东奇也会跟着他一起来见见这个他为她指定的未来相公,但是,萧东奇却以肚子痛推脱没有来,萧赞也情知萧东奇的肚子痛,不过是托词。
萧东奇从洛阳回来,倒是谈论高欢的多,萧赞和她说到宇文泰,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尽一个妹妹的本能,坐在那里,装出倾听的样子,实际上一声不吭,无声抗议。这种事情,他一个堂兄并无强制力。
无论他是苦口婆心也罢,还是笑嘻嘻的也罢,无论他从才学品貌上说到宇文洛生这位大英雄有个弟弟叫宇文泰、字黑獭,年龄与她相仿,才智与她相仿;或者说到她失忆之前,曾经爱慕宇文泰。
萧东奇总之都是默不作声。
上次,他本来已经约好了宇文泰和萧东奇在太学见一见。
那天,在京城洛阳的太学里,萧赞和萧东奇如约赴会,但是宇文泰却迟迟没有来。后来,萧赞才知道是宇文洛生出事,宇文泰临时狂奔去了宇文洛生的军营,已经走了数日。
那天,对萧东奇来说是一次糟糕的经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答允哥哥去见一个男孩儿,却被这男孩子放了鸽子,她的气愤迄今难平。
那天,萧东奇和萧赞等了良久,甚至后来萧赞都忍不住,拽住了一个经过他身侧的太学生,问道:“你看见宇文泰没有?你们是叫他宇文?还是唤他黑獭?”
黑獭是宇文泰的字,他在太学里面,也有人叫他黑獭。
但那个太学生茫然摇了摇头,却只茫然的、放纵的盯着萧东奇看,因为太学里面,素来女生较少,有道是太学自古无娇娘,他大概是还从来没有看过这般美丽姑娘。
他只看了萧栋奇一眼,灵魂似乎就掉入萧东奇的秋波里面淹死了,肉身变得痴痴呆呆。
那种眼神简直冒犯无礼放荡,萧东奇咳咳两声,对着那太学生的眼睛直咳,才算把那个太学生从她的秋波中给打捞出来,才算将那个嫌恶的眼神杀死。
女人在这个世界抛头露面本来就较男生要不便许多,大魏自从魏孝文帝改革,将都城从平城搬到洛阳之后,汉化的风气很严重。汉化之后,女子的自由度便不如从前他们在平城之时,在太学里面,几乎便没有一个女学生。
她出现在这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吸引了太多的注意,此刻,身穿一袭红衣的她,便仿佛皑皑白雪之中的一株红梅,鲜艳美丽,不可方物,来来往往的太学生都在向她行注目礼。
对于她这样的尤物而言,有时候百八十个行注目礼、流哈喇子的男生确实能令她滋生些许骄傲,但是,千八百个太学生经过,都在流哈喇子,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有些太学生,苦读三月目不斜视,这时偶然见了她,那目光简直像是能剥光她衣裳似的。
有的一边望着她,一边走,不知不觉撞到一颗大树上。
有的望着她,走不动步,脚像钉住了一般........
萧东奇大觉恼怒、受辱,心下几乎恨死了宇文泰,如果不是宇文泰,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丑恶、龌龊不堪的眼神、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可恶的臭男人?
她拽了拽萧赞的衣袖,道:“大哥,咱们还是走吧,看来这个宇文泰不是一个谦谦君子,不重然诺,不守信用。”她说的很克制,但是萧赞已经听出来宇文泰这三个字被他帕斯了。
那次的约会被放鸽子后,宇文泰这个名字,几乎成了萧东奇的禁区。
萧赞后来怎么夸赞宇文泰,萧东奇都置若罔闻。更休说将她带出来跟宇文泰吃一次饭了。但宇文泰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上次和你妹妹的约会,我爽约了,这次我是来补上的。”
萧赞长叹了一声,道:“补,补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