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坐起来,侧耳倾听;只听得这声音似乎不远,似是来自湖心亭那边;他从船头站起来,透过重重莲叶看去;
只见湖心亭边,泊有一船;
远远望去,方才扣舷长啸的必是那人,但觉那人虎背熊腰,气势甚是雄伟;
萧东奇慵慵的躺在船上,四野无声,她觉得很幸福,这一刻似乎什么也不用想,不用问,郎君在侧,失忆的事情,萧赞的事情仿佛九霄云外;
她眯着眼,脸色酡红,向宇文泰勾了勾手指头,轻佻勾引,道:“你这个没羞没臊的裙下之臣,过来,给本小姐捏背;”
宇文泰遥见那汉子带了酒肉,想来一时不至离开湖心亭,当下懒得再看。并着萧东奇悄悄躺了下来,揽住她的香肩,轻轻啄了一口。
萧东奇道:“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不理那些俗事,该有多好?”
宇文泰道:“我们总有一天会这样;”
萧东奇道:“黑獭,你为什么爱我呀,我又没有明月妹妹那般风姿,也没那个长孙无垢那般博学。”
宇文泰笑了笑,道:“小东西,你也有许多优点的;”
他屈指数来:“你不会动不动就委屈,动不动就自怨自艾;明月应该有一点儿;”
萧东奇想了想,心道这也是,但这是自己大辣辣的泼辣惯了,也算不上什么优点;
宇文泰又道:“我一时三刻没理你,你绝不会纠缠这种小事情不放,你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最讨厌;”
“你也不会动不动,哎呀,我这里不舒服,哎呀,我那里难受,哎呀,这个簪子很好看,哎呀,这条罗裙真美;”
“你还是能讲道理的,不会无理取闹,我没有时间看人耍小性子;也没有心思惯着耍小性子的姑娘;”
“你想想看,这些你是不是一条都没犯........”
“我看过你的房间,剑就有四柄,比妆盒粉盒多,就知道你不是那些小女人,你说的那些女人就算再美,也是小女人!”
“你是我的小东西,这就很好!”
萧东奇倒是自己都没想过自己有这般多的优点,听宇文泰娓娓道来,一时想到宇文泰上面说的这些,好像元明月似乎真的都有一点点;
但是明月不正是因为这样才美貌的么?才更令人心疼、关心的么?
两人浑然不觉,这时已经有十余条乌篷船正在悄悄靠近;
却原来宇文泰的定秦剑本身殊异,那船夫又在钱塘湖摇橹久,见惯了达官贵人与名剑;
这时听宇文泰的口音似外乡人,又见宇文泰并无同伙伴当,当下起了歹念;纠结了十几个惯在湖上混的同伙,悄悄向着这边荡舟过来;
这些人中有的是船夫,有的便是钱塘旁边的小混混,在钱塘湖中欺男霸女,欺压弱小惯了的,为首的几人颇有些功夫,膀大腰圆。
这些人悄悄靠近,那船夫心想,说不定这对狗男女如今正在行好事,不但可以抢了那把剑,还可以看一场春色满园;
荷叶丛中,宇文泰与萧东奇浑然不觉;
这十余名船夫摇橹到了荷花池外围,悄悄潜入水中;
这些人都惯知水性,瞧着宇文泰和萧东奇像是北方人,未必通熟水性,从水中动手更有把握;
但他们这等行径,早便惊动了那凉亭中的汉子;
那汉子在远处瞧见,初时并未动作,见这片荷花池甚大,想来这些人纵然精熟水性,但荷花池中,这些人小心翼翼;
心想一时半会儿未必会出事;
当下直等那些人入水之后,这时才悄悄登船,他两手划桨,膂力过人,那船瞬间便箭一般的向着荷花池这边射来;
四周悄然无声,天气逐渐有些阴暗下来,像是要下雨,宇文泰与萧东奇便准备躲到蓬里去,这时宇文泰瞧着荷叶莲蓬有些不规则的动静;
他心下暗暗警惕,这时他悄悄地向萧东奇打个眼色;两人都悄悄蹑伏在船上,并不站起;
宇文泰悄悄拔出定秦剑,将摇橹削成数段,到时候预备一有危险便投这这些断木于水,做个垫脚之物,飞奔逃亡;
待到见得那些荷叶摇动的频次距离船只越来越近
宇文泰忽的站起来大声道:“各位水下的好汉们,船上并没有什么贵重货物,各位想要什么,不妨露头说话!”
宇文泰话音未落,便见水中哗哗哗响,登时冒出十余个头颅来;
同时,脚下的船身似乎也有些摇动;显然,已经有人潜入船下;
那先前替宇文泰摇橹的船夫这时叫道:“汉子,我瞧你先前身上那把剑,倒还值些银子,你若肯把与我们,万事皆休;”
“要不然只怕坏了你与小娘子性命,你俩年轻轻轻!”
他言下倒是有殊为可惜之意;
此时,小船周围已经波浪荡荡,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宇文泰心中,也是思如浪涛。
萧东奇忽道:“黑獭,你不用怕,我的水性很好,你不用担心。”
宇文泰心知她是故意安慰自己,当下便道:“我知道你水性好,我水性也不差,这些家伙想要打劫,却是动错了念头。”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湖面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这些腌臜泼才,又在荷花淀里做何勾当,快快滚出来,否则莫怪无情。”
这声音从波浪中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中气十足,金声玉振。
那船夫心下冷笑,怒道:“谁敢如此大胆,到这里多管闲事?”抬起头来,只见一艘小船,如飞的划来;
凝目瞧时,见前面一艘小船,船梢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双手操桨急划,两臂随着他的操桨动作,肱二头肌壮如小牛;
那青年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见得两侧荷花东歪西倒,小船瞬间便冲到距离宇文泰不远处;
那船夫见势不妙,忽然嘬唇一声呼哨,呼哨过后,便听得整个钱塘湖上此起彼伏的响应,宇文泰站起身来,凝目瞧去;
只见整个湖上,这时许多小船,听了呼哨之声纷纷的都往这边驶来,尤其是左近的一些小船,离弦之箭一般,刹那间便已过来数艘;
这些船上毕竟人多,相距越来越近。过不多时,船上那些船夫便弯弓搭箭,向那青年射去。
但听得羽箭破空,呜呜声响。只见那大汉一手划船,一手举起木桨,将来箭一一挡开击落,手法甚是迅捷。
宇文泰心想:“这汉子倒是个古道热肠,可交之人。”
只是这钱塘湖,倒有些与现代某些景区相似,简直是连锁宰客,而且更凶残,刀剑兵刃都有,这些人只怕平日就是一个小帮派。
若游客无甚钱财,便规规矩矩做些生意,摇橹引桨。
但若是有些奇货可居的,这些家伙立刻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强盗,想来这些家伙成为盗匪在这钱塘湖上横行,也绝非一日两日了。
那些艄公之中似乎有人认得这落魄青年汉子,道:“大家伙别怕,这人是个落魄索虏,便射杀了也没多大干系;”
宇文泰一听索虏二字,心想这汉子难道也是个北方人?
大魏之时,双方台面上冠冕堂皇,但是骨子里却都指斥对方;
南方人叫北方人叫索虏,北方人叫整个江南人为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