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稚见罗氏要拿主意,登时无言以对。
罗氏笑道:“无垢的话便说的很对,长孙稚我问你,阴丽华是嫁到大户家里去当正室幸福呢?还是嫁给刘秀屈尊为妾好呢?你说。”
长孙稚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当下便道:“如果这个宇文泰能做成了汉光武帝刘秀那般大事业,咱们的无垢嫁过去,宇文泰又爱她,那、那自然是极好的。”
长孙无垢听到这里,脸上便有喜悦之色。
罗氏道:“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长孙稚默然良久,道:“不容易吧,刘秀之才,古今罕见。”
罗氏道:“罕见不罕见的,总归还是有的,我嫁给你,大你十余岁,但你这般爱我还罕见呢。”
长孙稚素来惧内,见罗氏执着,当下不说话了。
罗氏笑着,将长孙无垢拥到身前,道:“无垢这眼珠子,几时看上谁了?她看上的能错的了?她看上的人将来若不比你长孙稚混得好,我跟你姓。”
长孙无垢微微一笑。
罗氏笑着说:“无垢,你说是不是?”
长孙无垢道:“其实,我说了也不算,还是等他来了你们见过再做决定,如何?”
罗氏“啊”的惊叫了一声,道:“怎么?新女婿要上门?何时?”
罗氏虽有心见宇文泰,但也不料到宇文泰会这么快上门。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长孙稚见长孙无垢摇头,拂袖而起,道:“瞎胡闹。”
罗氏笑了笑,道:“稍安勿躁,你不想见吗?我倒是想见见,无垢眼光这么高,看上的人不会错,他能在无垢前面把姚府的血案给破了,很厉害。”
长孙稚道:“这个世间才能多种多样,刑狱才能只是其中一项而已,自古成大事者,有几个是刑狱出身?”
长孙无垢反驳道:“父王,你说的不对,宇文泰上次断案,他可没用一丁点儿刑狱的学问,他用的恰恰是政治手腕和揣测人心?他一没勘验现场,二没有查找凶器。”
“姚神医便可以作证。”
长孙稚见无垢胳膊肘向外拐,也颇无奈,长孙无垢素来极有主见,一旦决意,他几乎是无可奈何,不由得叹了口气。
罗氏见了长孙稚情状,不由莞尔,道:“我先见见宇文泰吧,再做定夺,如何?”
她转头望了望无垢,道:“以你猜测,宇文泰几时会来?”
长孙无垢道:“当在明日,他今日收到我的信,明日一定会来。他是个守诺的君子。”
长孙稚至此,也无可奈何,罗氏道:“无垢,明日他来时,请他到后花园中挹芳斋小坐,我自定夺,准备帷帐,你在帐后观瞻。”
长孙稚道:“既然这般,我到时倒要试探试探这好女婿。”
罗氏淡淡一笑,道:“试探归试探,此事成与不成,我说了算。”
罗氏决定后,此事便算定议了,长孙无垢不由得满心欢喜。
此刻,宇文泰虽已决意见长孙稚,不过他也有些苦恼,萧东奇这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萧东奇对长孙无垢的醋意应该很大。
平常时,萧东奇嘻嘻哈哈,叽叽咯咯,腻歪时腻歪得不行,但是触及原则问题,萧东奇也是有底线的。
他能够感觉萧东奇对长孙无垢有些敌意,这份敌意有可能来自于长孙无垢太过优秀,萧东奇怕失去他,无论哪个女孩儿,面对长孙无垢没有不黯然失色的。
但他却必须见长孙稚,甚至,见长孙稚才是他这一行的主要任务,而见长孙无垢,其实只不过是捎带。
长孙稚在大魏群臣中的威望和人心,是他日后必须争取的,武力,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来一定会有,地盘,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来一定会有。
但是人心这东西,宇文泰名位素卑,还是需要士大夫领袖支持的。
就比如说魏孝文帝钦定的汉家四大高门、以及鲜卑贵族还是需要招纳的。小民无识,酷爱跟风,如风中柳,风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
如果到时候长孙稚投靠自己,汉家四大高门投了自己,民意基础无疑便有了。
只是这些说给萧东奇听,萧东奇准以为都是借口,哪怕她知道这确有必要性,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宇文泰见长孙无垢。
这和女子的心理安全防护有关系。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瞒着萧东奇,明日让萧东奇去迷谷玩一天,反正她也好久没去迷谷了,迷谷隐秘,也不至于会败露行藏。
对于长孙无垢,宇文泰也确有一丝挂心,但宇文泰也十分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这几个月随着陈庆之戎马倥惚、南征北战,刀光剑影,殊死相争,尤其在战场上,时时刻刻都有身首异处之险,哪里容他有时间想这些?
从现实来看,长孙无垢那首情诗,无疑还是对自己有意的。
若能娶长孙无垢,可以获得巨大的政治和权势支持。但是,凡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旦娶了长孙无垢,以长孙稚的大魏累代王室身份,长孙无垢必然是正房。长孙稚如果答应宇文泰娶长无垢,让长孙无垢做侧室小妾,长孙稚也不会答应。
长孙一族的巨大威望不是白来的,宣力魏室,功最居多,世袭大人之号,为宗室之长。
曾祖父长孙道生,魏司空、上党靖王。
祖父长孙抗,魏特进、上党齐王。
父亲长孙观,后魏司徒、上党定王。
到了长孙稚自己,原先也是上党王,只不过谦让给了新贵元天穆,但他也还是新封冯翊王。
堂堂累世大魏王爵的爱女,怎么可能给宇文泰做小妾?萧东奇现在的身份又不明确,还没有查清楚,根本就没有办法和长孙无垢争这个正室之位。
如果答应了长孙稚,虽说是对自己崛起非常有利。然而,如此一来,小东西怎么办?难道要做二房吗?要天天对着长孙无垢屈膝弯腰,宇文泰又有些不忍。
这日夜间,他与萧东奇说到迷谷,萧东奇果然对迷谷颇有怀念,她从去年年中离开洛阳,去往江南,在江南游山玩水逛了数月,随后又随陈庆之北伐。
算起来,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她心中还是颇想念迷谷的,只不过大家都待在南阳王府之中,生怕露了行迹,这时听宇文泰主动说起,不由得大是兴奋。
宇文泰搂着她,见她丝毫不知自己另有目的,一时心中迷茫,有些刺痛,他还从没有骗过小东西,对小东西的情感他也是真挚的,这时骗她,心中大大不忍。
他狠了狠心,当下道:“我明日有事,元宝炬到时候会陪你去迷谷,我下午去迷谷接你,陪你共进晚餐,好么?”
萧东奇毫无防备的点了点头。
宇文泰默然,将她搂得紧紧的,不知为何,他心中似乎有一丝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突如起来,令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想了想,又道:“不如还是别去了,明日在家等我吧。”
萧东奇道:“你和宝炬说好了没?”
宇文泰点了点头。
萧东奇道:“说好了怎么反悔?我在王府里待的闷死了,我想去走走,好久也没见明月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还有元修哥。”
宇文泰长叹一声,见她想去,终于还是顺水推舟,道:“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明天傍晚我接你回来。”
他又强调了一下,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盛。
次日上午,吃罢早餐不久,元宝炬便与萧东奇往迷谷去了,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南阳王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