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确实已经醉了,他朦朦胧胧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榻。
深夜,人静,宇文泰跌跌撞撞的进入了房间,长孙无垢似早已睡在榻上,光彩夺目,但他已醉,醉眼朦胧,他的醉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还是故意自我麻醉。
唯有一点能够确信,确实是醉了。
他一头栽倒在绣榻上。
他朦朦胧胧的时候,只觉得红烛在烧。
他似乎觉得身边有人,他似乎意志不是那么清楚,他甚至忘了他在长孙稚家,他以为那人是小东西,他醉得不可遏制。
他朦朦胧胧的道:“来来来,我们来日日与君好。”
日日与君好,这是他与小东西的暗语。
这当然也是名诗,“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往常,一听这个暗语,小东西便心领神会。
有时候甚至会立刻脱口吟出这诗歌的另外两句:“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小东西常常称道他前生可能是位诗人,却不知他实际上也不过是掉书袋而已,这首诗并不高明,是唐朝无名氏所作,只不过是契合他与小东西的情状而已。
但这次,旁边那位绝世的姑娘比她沉醉更甚,听到这首诗她全无反应,她第一次见宇文泰,见宇文泰破案比她还快,比她破案的手法更有智慧,而且还有定秦剑。
他的年龄与自己相仿,比自己大不超过4岁,而且这般聪明,瞧着也有正义感,她第一眼就满意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宇文泰在她破案最后抓住那个瘸子的一天匆匆赶来,她自然知道宇文泰赶来的目的何在,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吸引力。
他长得那么帅,那么年轻,还那么英雄,她后来最怕的是父王不同意,生怕后母不满意。父王她还可以左右,但是后母她不能左右。
她倒是没料到罗氏比父王还好说话,她更加料不到的是罗氏和长孙稚极满意。
他的这对父母不但把宇文泰给灌醉了,甚至把她也给灌醉了。
和罗氏不一样,罗氏坚信长孙无垢即便是做妾,日后也必能正位宫闱,但长孙稚却毕竟是个王爷,有维护面子的需要。
家中的两位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十分难搞定的。
长孙无垢属于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子,言出必行,无可更改太有主见的,放言做妾她无所谓那便是真的无所谓,罗氏则一面也觉得无所谓,一面也要照顾他的面子。
他看见宇文泰微醉,忽然计上心来,不如将女儿也灌醉。
造成既成事实。
如此一来,宇文泰醉酒欺负了自己的女儿,必定理亏,这是其一,到时逼迫他让无垢做正妻,他便难以抵拒,至于其二,他立刻派了一辆车前往南阳王府......
室内,烛影摇红,宇文泰恍恍惚惚的睁开眼,这次,他是真的醒了,他摇了摇头,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然后鼻子里就闻到了异常的芳香。
这种女儿香,与萧东奇的大有不同。
但他虽然酒醒,不过也还是有些混沌,他拍了拍头,甚至没有感觉到香气的不同,房间的不同,烛火的不同,帷帐的不同。
五六月间,北方的绣榻上已经铺设了凉簟了。
他只盖了一层薄薄如蝉翼的被子,他迟钝了片刻,便听见身边婴宁一声,烛火距离帷帐有些距离,在窗下的烛架上。
帷帐之中朦朦胧胧,他听到那声婴宁,还以为是小东西。
陡然间,他感觉到有些不对,然后一切的一切,不同的不同,全都涌入他的意识之中,他大叫一声:“哎呀。”
他慌慌张张的跳下绣榻,感觉完犊子了。
秀榻上躺在他身边的这女子绝非是萧东奇,房间布置、他在南阳王府的帷帐款式、色泽都不一样,他跑到烛架旁,取了一根蜡烛来,慌慌张张掀开帷帐。
正好长孙无垢转过脸来,她还没有醒,她的脸上还红霞未消,她的脸上还有餍足之状,她的手臂、香肩、腿都未着寸缕,唯有薄被盖住了胸腹之间。
烛火、暗香,旖旎,本该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但他的脑袋轰的一声响,仿佛什么东西炸裂一般,他陡然间想到自己还与萧东奇约定了,傍晚要去迷谷接她的,但这时房间内红烛高烧,想必早已经过了傍晚时分。
他小心翼翼的拂开珠帘,珠帘外数步又是珠帘,穿过了三道珠帘,他走回房间,走到花窗边,推开花窗,只见早已经星月漫天。
他以手加额,长叹一声:“完了。”
脑海中想该怎么办?明日该怎么和萧东奇解释,他怔怔的站住,口中嘟囔道:“长孙稚,你个老狐狸,可把我害惨了。”
这一切,定然不是长孙无垢自己的主意,想想罗氏也不太可能,唯一只有长孙稚。
对于一个老奸巨猾,见惯世面的人来说,做出这种事太正常,但是长孙稚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要么是污蔑自己奸污他女儿?捉了自己法办?
这自然是不太可能,他想了想,模模糊糊的,自己似乎与长孙无垢日日与君好了。
长孙稚疼爱女儿的心情他能完全感受得到,他不会毁了女儿的清白来做这种事情。
那是为什么?
他瞬间便想到必然是为了长孙无垢将来嫁自己的正室身份。
但仅仅让长孙无垢与自己相好也证明不了什么,除非.......
一想到这个除非,宇文泰不由得一怔,万一这个时候就像后代的捉奸一样,萧东奇忽然出现.......
他脑海中一想及此,赶紧套了裳裤,心想萧东奇应该还在迷谷之中等待自己前去接她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内疚,又有些庆幸。
迷谷这个地方,长孙稚应该不知道。
否则,以长孙稚这等老奸巨猾,一定会到迷谷之中把萧东奇请来,演一场捉奸的好戏。然后,长孙稚说不定会当面逼迫萧东奇做妾。
想到小东西的刚烈,他满头大汗。
他庆幸迷谷是个神秘所在,庆幸萧东奇今日去了迷谷,现在虽然天黑了,漫天星月,迷谷的夜晚也一定很美,元明月和萧东奇的感情很好,她一定会留下萧东奇过夜..........
他还在遐想,陡然间觉得有些不对,有人挑开了珠帘,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姑娘,宇文泰愕然抬起头来,然后就看见一张已经哭花的脸,那张脸他再也熟悉不过,饶他平日足智多谋,这时不由得张口结舌。
眼前哭花了脸的,正是萧东奇。
宇文泰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萧东奇走到绣榻边,掀开帷帐,看了看长孙无垢,然后,又看了看宇文泰。
然后,她转身走开,宇文泰从没见萧东奇这样子过。
他倒是情愿她哭出来、吼出来,打他几个耳光。
但萧东奇只是哭花了脸,什么也没有做,宇文泰上前拽她的手,被她一把脱开,她啜泣着跑出了房间。
宇文泰情知不妙,大叫道:“东奇,东奇.......”
但萧东奇充耳不闻,已经跑了出去,宇文泰追出数步,远处一帮人打着灯笼已经赶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长孙稚,看见宇文泰,不由得肃容满面。
不远处,杨忠与耿豪也匆匆奔来。
宇文泰叹了口气,站住,他知道长孙稚既然过来,他一时便走不脱了,杨忠与耿豪的样子也像似有事。
长孙稚道:“那女子是谁?”
宇文泰长叹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又何必问?他若不是王爷故意接过来,她又怎么能这般轻易的进入王爷府邸?进入王爷府邸又如何能这般轻易的进入无垢姑娘的闺房?”
长孙稚装死,道:“黑獭这可说笑了,老夫如何能知道?”
宇文泰见杨忠神色,道:“你们又有什么事?”
杨忠道:“刚刚陈庆之托人送过来一封信,说切要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