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栋奇陷入了沉思之中,劝天子迁都这事儿,其实不容易办,即便她是皇帝的亲妹妹。
自从曹操这厮干过这票买卖后,权臣都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处,天子都知道这是牢笼,所以没哪个天子这么蠢。
但这本是他的一计,他需要利用挟天子以制诸侯这个幌子来使得高欢紧张,使得高欢产生混乱,先在洛阳传播一番谣言,然后让元栋奇去元修面前提提。
当然,这件事也有实际可操作的空间,因为洛阳是个四战之地,守御对于洛阳这个大都市来说,本来就很难,而且元修这种仓促天子,虽然夺回了洛阳控制权,但洛阳依旧人心浮动。
洛阳之外,都是敌国,而且高欢奸诈之极,四方贡献赋税钱粮,高欢全部截留。
乃至于高欢麾下一直流传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还被记载上了史书,高欢的姐夫尉景贪污纳税,极其严重,以至于连高欢都看不过去了。
高欢有一天实在看不过眼,跑去跟姐夫说:“姐夫,适可而止,你懂的。”
尉景大笑三声,道:“我贪污这点东西,算的了什么,我都是取自民间,你老人家,连皇帝的东西都敢贪,你还劝我?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句话怼得高欢无言以对。
高欢的深意自然是控制朝廷经济命脉、粮食命脉,迫使朝廷乖乖听话。而洛阳确实现在情况也十分艰难,所以,从实际的操作看,洛阳迁都于长安不失为良策。
所以,宇文泰和于谨觉得事有可为,如果天子入关,那么六坊之众,洛阳士大夫会尾随而来。这里面的利益几乎是超级大。
元栋奇听罢宇文泰所言,也不由面色凝重,道:“这是件大事。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由陛下说了算,他若不愿意迁都,别人强迫不来!”
宇文泰见元栋奇同意回洛阳劝元修迁都,如果亲妹妹以形势、以亲情动之,说不定有机会也未可知,当下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一把抱住,又啃又咬。
不过,他心下颇不舍她离开。
此刻、长孙夫人、姚夫人二位夫人都不在身边,他身边需要一位贤内助。
元栋奇又入关中未久,便要离别,正是相见恨短。
元栋奇点了点他的鼻头,道:“傻瓜!你是我的夫君,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不过这是国之大事!陛下在洛阳,始终在高欢控制之中,他应该也不快乐,他来长安,其实比在洛阳要好!而且,咱们此举,也可以对高欢造成打击!”
宇文泰道:“我派于谨跟你一块儿去,这人是个能办事的人,另外,侯莫陈悦不听天子诏命,他的首级正好进献给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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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太极殿偏殿。
元栋奇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呈给元修:“陛下,这是侯莫陈悦的人头,此人违背陛下恩命,黑獭已经为陛下杀之,为天下敢违天子之命者戒。”
元修接过锦盒,看着元栋奇的笑颜,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已经和黑獭…….”
元栋奇低头不语,有些羞涩,再次抬头,她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陛下,我与黑獭已经结成了夫妻。”
元修感叹一声,忽而问:“黑獭,他……当真对你极好?”
元栋奇愣了愣,旋即笑起来,道:“陛下难道忘了?这桩婚事是您许可的,还请陛下放心,黑獭真的待我极好,这天上地下就没有比他对我再好的人了,他对百姓都那么好。”
“对我,您就放心吧,再说啦,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了,别人欺负我,哼哼,也没那么容易。”
元栋奇没有注意到元修的眼神。
他忽然幽幽说道:“民心是朕之物。”
元栋奇道:“这是自然!”
元修道:“你在黑獭身边,要注意提点,下次,要是黑獭再行什么收买民心之举,你要告诉百姓,这些都是朕的恩赐!朕身虽未至长安,但朕心系长安百姓。”
元栋奇点了点头。
元修目光幽深地看着元栋奇:“你们大婚,定在何时?”
元栋奇道:“且没定呢,黑獭说,要送给我一个最特别的婚礼,要取高欢帐下一员名将的首级给我当礼物,他一定能做到的。”
元修:“嗯,讨伐高欢好!讨伐高欢这是最好不过!”
元栋奇这时见元修端详着侯莫陈悦首级,神色得意。当下将高欢逼迫、迁都之事可议都说了一番。
元修听了片刻,意不耐烦,冷冷道:“再议,朕不受人控制!高欢如此,黑獭也如此!你是我妹子,不可心向外人。王道荡荡,王法无亲这八个字你应当牢记!”
元修说完,沉着脸离开了偏殿。回到寝殿之中,元明月正在等待,见他神色不好,急忙迎了上来,元修这时眼睛红红地握住元明月的手。
元明月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陛下,这是怎么了?今天你见了栋奇,应该高兴呀!兄妹重逢,亦是人生一桩喜事!”
元修嘶声冷笑。
他从来都知道元栋奇与他不是一母同胞,自己是嫡子,她是庶出,再说了,她现在有了宇文泰,有了靠山了,居然敢为宇文泰来劝他迁都,他心中早已怒气升腾。
他搂着元明月的肩,脉脉的道:“这普天下,明月,还是你对朕最好!”
平心而论,她知道他不能,这是他和明月之间最大的秘密,也是他维系一个男人的自尊,可是明月不但不拆穿,还跟他在一起,他对她已经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本来就爱她,这时更感觉天下唯有她一人对自己最好。
元明月道:“到底她说什么了,陛下。”
元修道:“不说也罢!
元明月见元修无意述说,故作生气之状:“陛下,你还爱不爱我了?我跟着你,承受流言蜚语,连个名分都没有!你对我还遮遮掩掩!”
她这一撒娇,元修立即无法阻挡!
当下便道:“爱,这天下朕不爱你,还有谁值得朕爱?”
他沉吟了片刻,道:“她受黑獭的嘱托,来劝朕迁都,想玩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朕不是汉献帝!她简直是想把朕当傻子。”
元明月附和着元修,道:“怎么能这样,怎么说你也是她哥哥,怎么能将自己哥哥往火坑里面推!”
元修冷笑一声,神色阴毒。心想这宇文泰与高欢说不定是一丘之貉,五十步与百步的水平,他怎么可能蠢到进入长安,受人摆布?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他与元明月交谈未久,他去上了一趟卫生间之后,一只信鸽便穿越白山黑水间飞到了晋阳,飞入了并非寻常百姓家的大丞相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