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乐一开始还以为他没听见,继续大声嘶吼,吼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高敖曹早已听见,只是并不来救。
高敖曹见他嘶吼连连,冷笑着指向各处战场,大声道:“这一众将军之中,数你最为孬种,别人都是势如破竹,就你被围,你自救吧,别指望谁有空救你!”
高永乐对高敖曹投以愤怒的目光。
高澄:“敖曹将军说得对,高永乐应当自救!
高敖曹转身对高澄投来敬佩的目光:“世子所言极是。”
不远处,一彪军马杀来,从乱军中救出高永乐。
高永乐得救大喜,这时举刀左冲右突,砍死一个又一个黑甲士兵。
他提着剑杀得性起,身边不断有黑甲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高永乐一边杀敌,一边心中暗下决心,高敖曹那厮好生可恨!若将来来有机会,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黑甲士兵终于越来越少.......
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庆功的篝火漫山遍野,吃庆功酒的士兵们方兴未艾,狂欢不已。
高欢和娄昭君穿过一堆堆的篝火和欢笑的人群,来到高永乐门外,门开着,屋里烛光闪烁,高永乐伏在床上。高澄正蹲在床头亲自为高永乐敷伤,动作小心翼翼,没有发现高欢进门。
高欢一时很感动。
高永乐抬头,叫了声:“丞相!”
高澄一听高欢近来,不由得手一抖,高永乐疼得呻吟了一声。
高欢:“今日一战,让你们受苦了。”
高澄见高永乐想要起身,便道:“永乐稍稍忍耐,片刻便好。”他敷完药,直起身来,道:“你先好好歇息,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方,不消半月便可痊愈。””
门外欢闹声不绝于耳。
高欢上前,轻轻将高永乐的衣服放下,娄昭君一挥手,几名小厮上前,在桌上放下一排排银两。
高欢道:“今日庆功,这些是你的酬劳,闻听你受伤最重,所以本相特来看望!”
高永乐:“这都是高……
他本来想说高敖曹见死不救,但忍住了,说道:“这都是众将士用命,高永乐受之有愧!”
高欢、娄昭君接着又说了一番好好养伤之类的常用慰问语,随后夫妇俩便一起走出门外。高欢有些歉疚:“若非将士用命,今日这场鏖战只怕……”
娄昭君道:“官人应该庆幸,昨夜元修未劫营,否则以将士之疲敝,只怕我们要大败。”
两人这时都思及这里兵力不足,好在黄河天险,元修麾下人心涣散,唯有王思政勇决而已,孤军难支,这才取得大捷,眼下,四周都燃起篝火,战士们载歌载舞。
高欢指指四周:“你看兄弟们多么快活?他们活力无限,这才是咱们的取胜之道!”
娄昭君道:“官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欢思忖了一番,元修经此一役,怕是要逃,确实相当棘手,杀元修吧,留下千古骂名,不杀吧,我们君臣经过这番恶战,怕也是没法相处了。
娄昭君见他面色捉摸不定,微微一怔:“你是说……”
高欢道:“我是绝不肯像尔朱兆一样背上弑君恶名的,你看今天也还是有将士为元修死战到底,就知道魏室如今还是有些许民心在。”
不过杀又杀不得,见了面又难受,废又不能废,该怎么办?高欢确实有些踌躇。
高欢思量了许久,道:“只怕,只能让他去关中投靠宇文泰了。”
这一方面确实有不得已,元修确实不太好处理这个缘故,但高欢也另有筹划。
娄昭君不由得大愕,眉头微微一皱:“这不太好吧!”
高欢:“要灭宇文泰,除非元修,要灭元修,除非宇文泰,我已经考虑过了,你看元修都不服我,能服宇文泰?让他去关中,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咱们渔翁得利。”
这是一条卞庄刺虎之计。
宇文泰如今势力不算大,高欢的主要目标目前是贺拔胜和夺取荆襄之地。
夺取了荆襄之地,那么他对关中,就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钱粮赋税兵源都将远远超过关中,他相信凭借掌握的资源和实力,他将战胜宇文泰。
至于什么亡高者黑衣之类的怪力乱神,他丝毫不放在眼里,凭实力说话,才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元修和宇文泰会否窝里斗?
他这段时间和元修斗法以来,已经相当确定元修的性格,这货自负、固执,想要巩固君权,厌恶权臣,就凭这几点,元修若入关,必与宇文泰斗上一斗。
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得了荆襄之地,再来应付元修与宇文泰窝里斗的局面,那是绰绰有余......
这当然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策,连娄昭君也不由得思忖不已。
甚至,高欢还有一个想法,纵容元修入关,然后派追兵蹑着,视情况决定军事行动,元修是天子,进入关中,宇文泰为了迎接天子,肯定暂时不会设备。
宇文泰甚至肯定会谒见天子,到时候他们大兵跟随元修就会畅通无阻进入关中,然后占据有利地形。说不定这次就能解决关中之事也未可知。
这个重大的决策,对于高欢来说,有利有弊,利的方面短期而言,元修会因为皇帝身份,成为高欢入关的事实上的向导,为高欢进军关中铺平道路。
近代蒋先生也曾经纵容红军遁入云贵川,然后随着红军进入云贵川,将三地军阀一一击破,古今一也!这一计,也叫驱虎吞狼。
有元修为向导,他们大军进入关中肯定绝无问题,如果有利,便能迅速的、一鼓作气解决关中问题,说不定能擒杀宇文泰也未可知。
如果短期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就让元修与宇文泰鹬蚌相争,他坚信这一定会发生,何况他还有元明月这个掌握得极牢的棋子。
宇文泰得罪元明月,这是宇文泰最错的一着,唯女人与小人为难养也.......
元修帐内,
元修幽幽醒来,但听得周围十分寂静。偶尔有一两声孤寂中传来的狼嚎之声!清空之中,冷月茫茫。元修声音嘶哑的叫着:“明月,明月......”
元明月赶紧从桌子旁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陛下…….”
元修道:“明月,咱们这是去哪儿?”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不是皇宫、不是太极殿,甚至也不是洛阳城内,这像是洛阳郊外,因为有些夜虫子在叫。
元明月道:“咱们这是向关中进发。”
元修一听元明月所言,已然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不由得心中大震,他锤着床,嘶声吼道:“洛阳呢,朕的洛阳呢?朕的洛阳呢?”
吼声未已,他忽然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再度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