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莲儿二人挨着小店买麻绳,每个小店顶多有十余捆存货,每捆不过百丈左右。周青也不管好坏,悉数买了,让掌柜的派人随自己送去城外。
半个复州城转下来,才算凑齐了万丈草绳,一排十余辆独轮车跟着周青缓缓往西门而去。
出了西门,稍往南小路上拐了半里地,周青便让车夫将麻绳卸下码在一起。待众人离开之后,周青左右看看无人,才将麻绳挥手放进储物袋中,看看袋中还有不少空间,又依法买了许多米面干粮、水盐腊肉,一并又买了碗筷铁锅。
一路再不停留,二人直奔迷雾林,找到标记之地,先服了解毒丹药,接着便将麻绳缠在树上,二人沿绳前行。
一路沿林、木标记前行,走了快两个时辰,莲儿有些气喘,周青便停下来,二人分些干粮吃了。周青趁歇息时间便先将周家心法传给莲儿,莲儿依法修行一个时辰,二人再次沿标记前行。
雾里分不清方向,阳光却能照入些许,是以白天虽然雾蒙蒙,十丈之内却能看清记号。待太阳下了山,二人便点起火把,继续前行一个多时辰,等到莲儿精疲力尽,二人便原地歇息。
莲儿捡了些干柴点燃,周青便架起铁锅,烧水熬粥。吃完饭,周青才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却大意了,未曾买些被褥,我自己晚上便是练功打坐,倒把你给忘记了。”
再看莲儿果然紧抱双臂,缩成一团。她只在雄州换了这套衣服,至今仍穿在身上,周青一个大男人,自然想不周全,幸好他身上储物袋是原先张恒的,一直放在颜素衣身上,是以其中有颜素衣的衣服。便挥出一套厚些的给莲儿,又扫了扫储物袋,发现还有一件红披风,索性一起拿出。
周青栓了绳子,走了四五十丈。莲儿便趁机将衣物换下,换好便一抖绳子,周青再沿绳返回。
“我现在便教你打坐练气,习武之人首先要打通任督二脉,听张毅所说,修真之人练气之初也是打通任督二脉。是以任督二脉无论习武还是修真,解释基础。基础牢不牢,则关系着以后的成就。首先,盘膝打坐,五心朝上,静心凝神,舌顶上腭。呼吸之时,一深三浅,待丹田有热流产生之时,无须管它,下丹田之气为阴,自然上行,待热流变为气流,自然会慢慢向上突破。如此快则数月、满则数年,二脉自通。颜家心法另有速通之法,待热流变为气流,口念‘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自有助益!”周青说道,虽然自己未用颜家心法通任督二脉,却常用九字真言打坐,念与不念竟有不少差别。常念则心神易定,心魔不扰!便连真气运转速度也比不念快上不少,每一周天积攒的真气也多上不少。
待说完运功窍门,又将任督二脉的腧穴位置讲解一番。
莲儿听完便依言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过不片刻,便觉一股热流自小腹产出,那热流逐渐累积,慢慢变为气流,随即口中念出九字真言。那真眼如军令一般,气流便分成两股,一股由腹部沿前胸上行,另一股沿后背上行,走了一寸便停住不动,莲儿口中真言不停,气流便越级越大,一转眼,两股同时冲破关卡继续上行。如此这般,不过一个时辰,莲儿便觉脑中一响,两股气流汇成一股,沿上丹田下行,到了会阴再向上行,如此一周过后,便觉上半身都热了起来,再没之前那边寒意刺骨之感。
周青听她起初呼吸还有声响,到了后来竟如游丝一般,绵柔细长。再看她额前与手心之上皆生出几粒细汗,心道:“不过一个时辰,便已通了任督二脉,如此资质,当真罕见!”
待真气沿任督二脉运行个七八周,莲儿只觉全身通泰无比,便连腿脚都没那么冷了。待睁开眼,便看到周青一双眼正盯着自己,颇为关注,于是笑道:“周公子,那股气流已沿任督二脉循环了七八周,算是通了吗?”
周青未注意到称呼的改变,笑道:“当然通啦,莲儿的资质当真万里无一,我当年打通任督二脉足足花了三月功夫,即便如此,父亲还夸我天赋惊人!”说着便想到,当年自己十六岁初通二脉之时,父亲手足舞蹈,何其欢喜,现如今却天人永隔,不禁长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莲儿与颜素衣、陶四娘日夜相伴,虽然颜素衣不爱多说,却架不住陶四娘好奇心重,总是打听。莲儿便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一些缘由,再加上周青情意剑之名,便在樊楼也经常有人提起。是以,待听周青一叹,莲儿便猜出缘由,当即宽慰道:“逝者已矣,周公子何必执着不放!”
周青不愿在此话题上纠缠,便说道:“我得意剑术便是情意剑了,此剑法只重剑意,不重剑招。若想悟出剑意,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我却教授不了。我先耍一套周家剑法,再耍一套情意剑,你两相对比,能学到多少,便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周青说罢,便又点起几只火把绑在四周树上,这样十丈方圆内灯火通明。
周青抽出长剑,起手抱剑,接着便是刺、劈、挂、撩,点、抹、斩、崩,一应剑招中规中矩。一套周家剑法耍完,周青便舞起了情意剑,只见那情意剑出手却毫无定数,本该斩的却成了撩,本该劈的却成了刺。原以为剑刺上空,不料却劈在了地下。莲儿看的眼花缭乱,只能心里强记住几招。
待周青演示完,莲儿便笑道:“神乎其神!”
“剑有灵性,你心里爱它,它便不只是剑,还是伴!”周青说道。
“奴奴有一事不明,若是他人随手舞上几手,也说是情意剑,又该如何分辨?”
“一切剑术的基础便是刺、劈、挂、撩,点、抹、斩、崩等一十八组动作,只有基本功扎实了,剑术才能灵活运用,就好似江真卿江大侠一般,五岁练剑,至今快一甲子,哪怕悟不出剑意,剑法也是当世无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又如何使得出绝世剑法!”周青笑道。
“剑术如何破解仙术?”莲儿又问道,她之前看周青挥手便可破除薛、陆二人的仙法,心里向往至极。
“此点我还在揣摩,我遇到的几人俱是金丹之下,不知那金丹之上有何手段,那些人可以移山倒海,若无相应修为傍身,即便剑术到了极致,也难以抵挡。是以,剑术要修,功法也要修,或许我只是井底观天,天枢说不定也有专门修剑的门派,剑术或许还有另一番天地!我一直以来的猜想便是,剑术到了极致,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以身为剑,则天地无物不破!”
周青确实还在揣摩,他早就察觉自己的剑法到了瓶颈,难以突破,修为相当之下,他可以杀了陆师兄,却奈何不了张毅,只是自己眼界受限,一时也找不到突破之法。
“奴奴有一些想法,说错了公子莫笑!”
周青自然不会笑她,便用眼神鼓励她。
“其一,剑术定然还有一番天地,只是咱们眼界所限,难明就里;其二,剑本身受限,便如你手中长剑可以被真火熔掉,短剑却无碍。若是金丹之上一口真火,怕是连这短剑也给熔了。君子善假于物,是以在剑术真正登峰造极之前,还需一把上好宝剑,若真有以身为剑之时,再弃剑不迟!其三,那些人挥手便可移山倒海,更能设下这等迷阵,只怕纵使剑术了得,也很难破去,是以在悟剑术之时,还需融入阵法及其他功法!奴奴就想到这些了,胡言乱语,公子莫笑!”莲儿眨眼笑道。
她打小便在青楼长大,十二岁时便名满天下,这一眨眼,自有万种风情。
周青一笑了之,说道:“莲儿此番说法颇有见地,我也是苦于眼界受限,不知如何突破。另外,这两把剑已属当世罕见,恐怕只有天枢才有更好的啦!”
两人再聊一会,便打坐歇息。周青未急着将大周天经络打通之法传授,只让莲儿先将小周天稳固一番。
第二日二人便将所带麻绳用完,第三日一早,周青便挑小树揭皮为绳,一路走,一路做绳。如此这般,二人白天寻人,晚上周青便指导莲儿练功,寻到第六日,周青估摸着至少结了万丈树皮绳,加上之前的万丈麻绳,足足走了一百二十里地,二人仍是毫无踪迹,幸好仍有木、林记号,索性再往前寻去。
到了第十日晚,莲儿下丹田内真气储满,周青便将全身经络打通之法传授,又将玉球交由莲儿握持。
莲儿果真是天生的修真材料,不过一晚,不光经脉尽通,就连络脉也尽数疏通。当日周青只打通全身经脉便花了三个多月,若算上疏通络脉的时间,足足半年有余。颜素衣资质惊人,也花了一个多月。
其实周青只以为是莲儿资质惊人,却未想到那玉球经过一番变故,早已今非昔比,若是他原先便有这玉球,打通全身经络也花不了半年时间。
到了第十五日晚,周青又将识海打通之法传授,莲儿自是顺利打通。半夜之时,周青忽觉有些头晕,才想起已过了半月,解毒丹药效已过,雾毒开始侵入体内,忙唤醒莲儿,每人又服了一粒解毒丹。
第十六日一早,周青便将相思如梦剑交由莲儿使用,自己则拿无鞘刀削皮。自此,二人削皮结绳的速度又比之前快上一倍。周青说道:“咱们至此结了约有四万丈绳,加上之前的万丈麻绳,便有五万丈,三百里地。之前咱们每天行进二十里,现在快了些,便算三十里,再行十日又是三百里,还剩五日,六百里返回刚好。咱们储物袋中的食物,凑乎些吃也刚好够吃上半月。”
“之前都是奴奴拖累公子,现在奴奴也能帮上忙了,咱们每日少休息些,便是四十里也能走到!”莲儿笑道。
周青听罢一笑:“好,咱们尽力而为,若是莲儿累了,莫要强撑,记得叫我。”
莲儿一眨眼,笑道:“得公子垂怜,奴奴何累之有!”
周青即便再愚钝,这几日也看出些端倪,自然猜出她的想法,只是也不好说什么,当即尴尬一笑,继续前行。
哪有佳人不爱英雄,尤其是这个浪漫的时代。青楼之内是文人墨客题诗留名,勾栏之中则是草莽英雄独行于世。有人爱才子,就有人爱英雄。有人迷恋柳三变,自然也有人仰慕狄汉臣。梁依依十二岁便开始结交各路才子,对那些人自有见解。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自己当初仰慕周邦彦,不料他竟别有算计,想将自己献给管家,若不是这几年刚好遇上小山先生,得其照应,只怕自己早便成了笼中鸟。
若未遇上周青,自己早晚便是男人玩物,周邦彦或许也是为自己着想,被皇帝玩弄总比被其他人玩弄要好。这番遇到周青,想来便是命中注定,哪怕只在他身边做个丫鬟也比做那皇宫之内的金丝鸟要好。莲儿仿佛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大声呼喊:我只愿与他相伴天涯,哪个管他身份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