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南磨好了墨,宋凛便提笔欲书,回一封信与“阎蜀帮”帮主。
方落了“七日为限”几字,便听得宫外“皇上驾到!顺仪娘娘驾到!”高声忽起,竟是太监总管刘德海几近破嗓地叫喊出声,四平皇宋祯不由得不悦皱眉,觉得喧吵震耳。
同时还有些羞惭,因怕袁梦看去笑话,又恐她因这高呼,愈渐心烦意燥。
好在袁梦只顾前行,神色并无异常,他方放了心与她一同入宫。
而宫内几人,听得皇帝他们过来,都神色一凛。
那“阎蜀帮”人即欲立刻匿身退走,以免几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宋凛只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慌张,立在原处便好。
自己则迅速搁了笔起身,再又将那起了头的信纸藏入袖中之后,便飞身上了床,合衣闭眼躺下。
同时放缓呼吸,扮作熟睡已久之状。
待几人入得宫来,高南同“阎蜀帮人”即匆匆下了跪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一言,尚未出声便哽止喉头。
因四平皇见他儿正卧床休息,遂摆了手让他们尽皆退下,切不可出声打扰。
但他忽地又唤止已经行至门前的高南,并小步过去同他低语问道:“三皇子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高南不胜惶恐,未曾预料皇帝会亲自上前、直接问话于他。
不及多想,便再次跪趴于地,颤抖着声音做了回复。
“你说什么?!”
听见这小太监口中所禀:“御医说,三皇子左眼被银针刺穿了珠心,只怕今后,再不能复明的了。”四平皇不禁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压低声音。
他原以为不过伤了皮毛,修养几日便能全好,不曾想竟这般严重……
但比起担忧自家皇儿日后该当如何,他更多是为袁梦忧心,怕她听得此等噩耗,承受不住。
并非他冷漠无情,实是他这儿子打小同他母妃一样,从不与他亲近。
虽是血亲,却也架不住累月经年的刻意疏离。
果不其然,当听得高南所言,袁梦险些再次晕倒于地,好在其侧女官安可希及时扶住,才免了一场灾难。
宋祯心中一阵惊惧,甚至脚下无力,以至于未能立刻飞身上前。
好在,有惊无险。
他若无其事地几息沉吟,待回至袁梦身边,方才想好一通宽慰劝解她的说辞。
为避免袁梦再往前去,看了他儿的伤势会更加心痛难当,他忿然作色、不容置喙地吩咐刘德海道:
“定要找了最好的医者来治三皇子的眼睛,御医不行,便去民间广寻,哪怕翻遍这四平江山,也非找出来不可!
治他不好,尔等庸人庸医,便自己剜了双眼来见!”
话毕,也不等刘德海回复,他即回身拉了袁梦欲走。
而袁梦,对他所下皇命,不仅丝毫不见感激,反倒越发漠然疏离。
她抽回自己被宋祯牵着的左手,几息停顿之后,方缓缓言道:“臣妾……恭送皇上。”
袁梦并不在意这道“逐客令”会让皇帝作何感想。
她只知道,宋祯其实并非真心过来探望,不过看她前来,顺势而为罢了。
既是无情,又何必刻意将那样一番空口白话说与她听?果真勉强,倒不如早早地离宫自去,也省得“相看两生厌,无有敬亭山”。
但宋祯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言似的,并不与她动气,更不打算治她无礼失敬之罪,微扬嘴角无力一笑,即转了身离开,刘德海却未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袁梦不过片刻失神,便不再多想地移去了宋凛床边。
她坐于宋凛身侧,抬手欲抚他儿苍白分明的侧脸,但,她终归无法触碰。
怔怔望了许久,万语千言,竟片语难成。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