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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逞能, 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我死我的,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我乐意。”

“那你身边的人呢, 连累他们也无所谓?”

……

这一觉, 唐朵睡得很沉, 她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这么昏睡过了, 直到梦里出现程征的声音。

他说她逞能。

她听不进去, 也无所畏惧。

然后,突如其来的疼痛就将她从那片黑暗中拉了出来,真特么的疼。

睁开眼的瞬间, 唐朵在心里骂了一声“靠”。

她疼醒了。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散了再重组,嗓子快要烧起来了,更不要说她的双手。

心里滑过满坑满谷的脏话, 唐朵没好气地睁开眼,瞪着天花板。

然后, 她动了动眼珠子,看向床边那个正在削苹果的男人。

梁辰见她醒来, 放下水果刀,在床头柜上倒了一杯温水, 并将床头抬高, 将水递到她嘴边。

唐朵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差点呛着自己。

梁辰皱着眉, 挪开杯子,让她够不着。

她瞪过去,梁辰说:“你有点脱水,不能喝这么猛,小口小口的喝。”

唐朵没好气的垂下眼,又放慢速度,直到喝完一整杯。

梁辰坐回椅子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盒喉糖,拿出来一颗,递到她嘴边。

唐朵盯着那喉糖看了一眼,将它咬进嘴里,喉咙有了薄荷的润滑,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梁辰说:“医生给你看过伤口,处理得很好,没有感染,你的嗓子也没事,只是扁桃体发炎。”

唐朵用鼻子发出一声“嗯”,定定的看着他两秒,突然说:“你的智商真的很高。”

梁辰一怔,挑起眉。

唐朵说:“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原来是这件事。

梁辰垂下眼:“但你还是受了伤。”

唐朵:“嗯,挨了两顿揍,还被淋了两桶水。”

梁辰:“……”

他皱着眉抬起眼,先前唐朵照过片子,身上有很多淤青,幸而没造成内出血,都只是表面伤痕,静养几天淤血散开,就会慢慢消肿。

唐朵瞅着他那表情,突然有点想笑:“我想来根烟。”

梁辰一顿:“你有伤,不能抽烟。”

唐朵:“哦,那来瓶酒?”

梁辰:“……”

唐朵只好妥协似的说:“那就咖啡吧,你的手艺应该不错,让我尝尝。”

梁辰点了下头:“等你伤好了。”

唐朵举起一双手:“还有,你让医生把我的手绑成粽子,我怎么洗头,怎么洗澡,我现在头皮很痒。”

梁辰一阵沉默:“你的手还不能沾水。头我可以帮你洗。”

唐朵挑眉:“那我身上你也管洗?”

梁辰默了几秒,说:“我可以帮你拧毛巾,你先用擦的。”

唐朵:“我是开玩笑的。”

梁辰没说话。

……

不过片刻,梁同和张迅就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张迅一进门就扑向唐朵,迫不及待的将第一手消息告诉她,什么乔远已经被警察抓走了,Daniel算是主动自首,又被人民警察晓以大义两句,立刻站到正义的一边,说要站出来指证乔远,还将来龙去脉一股脑和盘托出。

乔蓓蓓也被送来医院,没回家,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

唐朵点点头,问张迅:“那乔老爷子呢,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张迅一愣,没说话。

唐朵看着有异,便问怎么了。

张迅说:“他在家里晕倒了,病情突发,也进来了,ICU。”

唐朵顿时沉默了。

静了一会儿,张迅又突然问:“哎,你的手怎么样了,怎么都包成粽子了。”

唐朵掀开眼皮白了他一眼。

张迅愣是没接收到:“你可不知道,大家都在夸你呢,说你勇斗歹徒,等你好点了,警察还要带你回去做个笔录。蓓蓓那里受到惊吓,警察也不好问太多,目前差不多都是Daniel的说辞,不过就他的话和现场痕迹来看,你也真够牛逼的,这要是放在旧社会,你肯定是抗日女英雄!”

唐朵终于出声:“你废话完了么?去看看梁姐和梁辰怎么回事。”

经唐朵提醒,张迅才发现打从进来没多久,梁同就把梁辰叫出门口,好一会儿都没进来。

张迅走上前开门一看,两人就站在几步外。

梁同在说话,梁辰在听,目光低垂,神情肃穆。

那气氛,有些压抑。

梁辰背靠着墙,半晌一句没吭。

梁同告诉他,这件事闹得有点大,她想极力压下来也没用,风声还是传到梁家他父母耳朵里,现在正排着队挨个儿给她打电话。

她敷衍了两句,就跑来找梁辰,只说等事情平息再回去解释。

说到这里,梁同问:“怎么,你没接到大哥大嫂电话?”

梁辰淡淡道:“我关机了。”

梁同一愣:“这时候你怎么能关机,难怪他们着急,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梁辰:“这周末我不回去了,要留下来照顾她们。”

梁同想了想,咬牙跺脚:“行,家里的事我先顶上,等这边完事,他们的气估计也消了一大半了,到时候你再带唐朵回去看看。”

梁辰没吭声,又静了片刻,等梁同交代完。

梁辰这才站直身子:“好了,我回去了。”

……

梁辰刚回到病房,张迅就拿着东西要走。

梁同进来跟唐朵聊了两句,也出门了。

病房里一下子又恢复安静,阳光洒进来,一室暖和,整个屋子都是浅色的,明亮,祥和。

唐朵脸上有点苍白,嘴唇已经干涸,她忍不住去舔,才发现嘴唇上裂了好几道口子,疼的很。

她“嘶”了一声。

梁辰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只润唇膏,打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唐朵伸出两只“粽子”手要接,却接不住。

静了两秒,两人对看一眼,都有点无语。

接着,他就将唇膏挨上她的唇,来回蹭了两遍。

唐朵抿抿唇,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黑,看着她:“下午就可以出院。你的伤更适合回家修养,记得按时擦药。”

唐朵点了下头,问:“蓓蓓呢,吓坏了吧?”

梁辰说:“没哭,没闹,过两天我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勇敢,也很听话,她跟我说,你一直挡在她前面,挨了好多打。”

唐朵:“我如果不挡着,蓓蓓挨不住他三下。”

一阵沉默。

梁辰:“对不起。”

唐朵皱了下眉:“你道什么歉?”

梁辰没再吭声。

唐朵说:“就算不去电影院,他也能逮着别的机会下手,幸好当时我和蓓蓓在一起,不然……”

唐朵顿住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梁辰打破沉默:“以后不要再抢刀子,还好这次没有伤到筋脉。”

唐朵:“你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多开那把刀么?你的耳朵不要了?再偏一点,就是动脉。”

她边说边歪了歪头:“转过去我看看。”

梁辰静了一秒,默默转头,露出受伤的耳后,那地方缝了几针,外面用一小块纱布贴着,还上了药。

他说:“过两天就能拆线。”

唐朵没出声,目光缓缓滑过,顺着他后脖颈的肌理线条,落到那副宽肩上。

她记得,当时就是这副肩膀将她挡在后面,很厚实,很结实。

他给予了全部信任,也充分信任着她。

唐朵吸了口气:“还好保住了。”

梁辰回过头,看着她。

她倏地笑了:“如果只剩下一只耳,就不帅了。”

阳光落在她的一边脸上,柔和温暖,几乎和她的笑容融为一体。

梁辰看着她,眸色漆黑。

“你的手就不重要?”

唐朵耸了下肩:“大不了以后不骑机车了。你不是说过么,那玩意儿死亡率比汽车高。那就改坐汽车。”

梁辰没吭声,薄唇渐渐抿紧。

唐朵看着他,读懂了他的表情,片刻后,半真半假的问:“话说回来,如果我的手废了,你怎么办?”

梁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希望我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唐朵觉得他在刚才的沉默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选择先问她。

她说:“负责,你得负责。”

梁辰轻轻点了下头:“好。”

唐朵眨了下眼:“这个也是玩笑。”

梁辰定定望着她,眼神却变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要说什么。

只是静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唐朵别开脸,看着窗外:“我困了,出院前我想再睡一觉。”

他又看了她一眼:“好。”

……

乔远的事,最终也没有告诉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进了ICU之后,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失去意识,混混沌沌,一点预兆都没有。

乔老爷子的大女儿接到消息,已经办理了回国的机票,并向上级递出请调的申请。

所有人都知道,乔老爷子这次进ICU,十有**是出不来了,乔蓓蓓身边要有亲人陪伴,何况她才经历了一场劫难。

梁辰回到乔家的房子,思忖了一会儿,就将唐朵从对门接了过来。

那时候,唐朵正在看张迅发来的信息。

他说,他在门口偷听到他们的话,好像梁同和梁辰真是一家子,好像这事惊动了梁辰父母,不知道为什么还说要带唐朵回去交代。

唐朵看完信息也没回,直接换成静音,张迅后面那一连串的提问,她自然也听不到。

再一转眼,梁辰就来了,说要接她去对门住两天。

唐朵有点排斥,只是一对上乔蓓蓓可怜兮兮的小脸,见蓓蓓怀里还抱着她送的玩偶,那些拒绝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恐怕就算她说不用照顾,梁辰也不会听,到时候还得两个屋子来回跑,乔蓓蓓身边也不能没有大人,睡着了恐怕还要做噩梦,在她妈妈回来之前,梁辰恐怕要一直陪着了。

……

下午,梁辰好不容易哄着了乔蓓蓓,又来到他的卧室。

这里临时安排给唐朵,他就住在乔老爷子的屋里。

唐朵窝在床上,靠着床头,正笨拙的捧着一本书,皱着眉看着,书名叫《潜意识》,其中一小节的标题是“声音低沉的男人更受欢迎”。

只是唐朵刚看到关键,书就被梁辰抽走了。

唐朵抬起眼,眼里闪烁着蓬勃且旺盛的好奇,又黑又亮。

但她一张口,聊得却不是书里的内容:“哦,原来你真的有强迫症。”

梁辰没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环顾自己的房间。

书架上的书,已经按照学科分门别类,每个类别里还进行了细分,以拼音的方式排序,四周的摆设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的相当正,到处都是九十度角。

唐朵临时用的轮椅原本就放在床尾,梁辰将它挪到一边收好,严丝合缝的贴着书柜。

唐朵看着他的动作,说:“我腿上肌肉疼得要死,现在还走不了,你把它拿走了,我怎么去洗手间?”

梁辰回过头:“你现在要上?”

唐朵:“我要洗头。”

梁辰:“我给你洗。”

话落,他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

两人挨的极近,唐朵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耳边,那里贴着纱布,纱布下就是缝合过的伤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头上还有洗发精的香味。

她轻轻吸了口气,问:“你用的什么洗发精,给我试试。”

梁辰稍稍侧了下头,下巴上就突然撞上一片柔软,又温又暖,他一愣,错开距离,对上唐朵同样有些惊讶的目光。

他垂下眼,落在她的唇上。

一秒的停顿,他弯下腰,将她放在洗手间里的小凳子上,将台子上的洗发精瓶子放在她腿上。

唐朵低着头研究了半天成分,都很普通,没有特别的香料,却莫名的好闻。

她身后就是浴缸。

梁辰坐在边上,将两只袖子挽起,露出小臂的肌肉,然后低头去试水。

水流哗哗的。

隔了几秒,他说:“好了。”

他抽走她怀里的洗发精瓶子,托着她的后脑,让她往后躺。

唐朵也没客气,将后脑勺交到他掌心里,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这才突然感觉到他的手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又稳,又够力量。

修长的五根手指在她头发里穿梭,每一下力道都刚刚好,洗发精倒上来有点凉,很快就揉出泡沫,满满的香味。

他洗的很认真,很仔细,目光低垂,滑过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将上面的泡沫擦掉。

唐朵一直盯着他的五官,从眼睛,到鼻子,到唇,最后才落到他的勃颈上,线条流畅,喉结凸起,很快就让她想起刚才的那本书。

唐朵突然说:“你跟我说说话吧,有点无聊。”

梁辰“嗯”了一声,问:“你想听什么?”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从她这个角度听,仿佛比平时更加低沉,像是开了低音炮。

唐朵:“我刚才看了你一本书,想和你讨论一下。”

梁辰:“那本《潜意识》?”

唐朵:“嗯,上面说男人的声音直接和gao丸激素水平相关,声音磁性的男人,男性荷尔蒙水平更高,这个有科学根据么?”

她的口吻再自然不过,仿佛只是学术讨论。

梁辰动作一顿,眼皮垂下,飞快的略过她的目光,又错开:“有。”

唐朵笑了,没有一点预兆:“哦,那你的应该也很高。”

他的手臂颠了一下。

唐朵的头也跟着颠,脸上笑容渐深,陈述事实:“诶,你耳朵红了。”

何止耳朵,连脖颈两侧都有点粉色。

唐朵忍不住,终于笑出声,那笑声刷过他的耳垂,几乎烫着了他。

梁辰没吭声,伸长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身体,够下来一块大毛巾,将她的头小心包住,然后将毛巾的边角塞好。

再一抬眼,他对上她的目光。

她一直看着他,眼里还残存着一点笑意,好像在等他的反应,看他到底能忍多久。

他托着她的背脊,让她将头枕着他的大腿,低声问:“你伤口不疼了?”

天花板上的灯光撒下来,披在他身上,他的面容背着光,目光沉黑。

隔了几秒,她缓缓收起笑,声音很轻:“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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