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铁铺里,铁匠正匆匆收拾着行李,他在竹弓上做了手脚,想必不用多长时间,陆修杰定会发现。此人并非善类,若是知道了竹弓的事,怎会放过自己?他打点好一切之后坐于桌前,将茶杯满上茶,摇头叹道:“看来,我此生必和这《沧涯》秘笈脱不了干系,罢了,该来的始终要来。”
接着他又回想起自己刚来小镇时的一些往事,纵使有万分不舍,可如今已经趟了这浑水,就不得不离开。几杯茶下肚,他终于起身离开了铁铺,就连小镇上熟识的街坊都没有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枯草丛外,那群被苏可儿封了穴道的崆峒弟子,个个面露痛苦之色。他们盘膝而坐,试着将银针逼出体外,可惜良久也没有一人成功。陆修杰立在一旁半天没有开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能伤他们这么多人。现在众师弟都受了伤,那丫头又入了清悬寨的范围,稍作休息之后,陆修杰只有带着崆峒派的弟子们返回了小镇。
天刚露出鱼肚白,他一瞅镇口的铁铺,只见大门紧闭,暗想不妙,说不定铁匠已经连夜逃走了,由此可见,他更加肯定那铁匠就是韩舷。尾随他的那个弟子,带着众人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匆匆离开,直奔铁铺而去。
刚进里屋,只见陆修杰一人坐于桌前,他手里拿着茶杯,一言不发。那弟子不敢打扰,站在门外一直没有开口。陆修杰放下茶杯,沉着冷静地道:“等众师弟养好了伤,我们就去清悬寨要人,那丫头也受了伤,颜清悬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把她捉回去当人饵试毒呢?韩舷这笔账,我会慢慢的算。”
通往清悬寨的小道上,苏可儿虚弱地倒在路边,她腿上的箭已拔出,但仍血流不止。不只是腿上的箭伤,还有当初滚下山坡的擦伤,大大小小不下十处。虽然知道身处清悬寨的范围,但她却丝毫挪动不了半步,就连直起身来的力气都已用尽。她一袭红衣,在这路边尤为显眼,清悬寨怎会放过这么好捉的人饵,而且还是只剩下半条命的,捉起来便是更加容易。
她回想起自己才刚入江湖,便遭两次磨难,都是险些丢了性命。不过被清悬寨捉去试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被陆修杰的箭射中,只有死路一条。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到了江小飞的声音,于是用力睁开双眼。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茶寮,桌前一个着白色麻衣的少年,正翘着脚与老板谈话,那不是江小飞是谁?她一阵欣喜,只可惜身受重伤,已经没有力气出声,即使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也如蚊虫振翅,江小飞怎能听到?挣扎一会儿之后,她便昏死了过去。
茶寮里,江小飞一脸惬意,一旁那个着黑衣的男子则是气喘吁吁。那男子自然看他不惯,初次见江小飞时,就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还弄了个狗吃屎。没想到如今竟然要天天与江小飞来往,现下又是为了一点小事便争吵半天不肯罢休。这时,那黑衣男子突然见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人,便得意道:“我就说今日定不会白跑一趟,你看看你身后,那不是有一个吗?”江小飞一转身,前方果然有一人。只见那人一袭红衣格外显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知觉。
江小飞暗想:又是一个倒霉鬼,竟然敢孤身一人来此地,可惜自己也自身难保,不然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他本来就无心参与清悬寨捉人饵的事,当然立在一旁不予理会,只听远处不时传来那黑衣男子的喊声:“是个女的,还没死,你,愣在那边干嘛,还不过来帮忙。”江小飞虽不悦,但还是过去了,走近一看,这女子的着装竟如此眼熟。待黑衣男子将她扶起,江小飞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秀发散乱地随风纷飞,虚掩着她精致小巧的五官,此刻她的红衣似乎更加的艳,映衬着她的脸如纸般苍白。江小飞盯着她血红的双手,还有身后那一片血染的草地,顿时蒙了神。顾不了那么多,用劲一掌而出,将扶住她的黑衣男子推翻在地,之后便把她横抱于胸前,速度极快地向清悬寨而去,一转眼间竟溜出好远。
待那黑衣男子起身之时,早已不见江小飞的踪影。他拍了拍身上的泥,气不打一处来,暗想:这臭小子,平日里好吃懒做混日子,捉人饵又心不在焉推三阻四,今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还会抢功占便宜了。莫非看那女子是个美人,就按耐不住了吧,自身都难保还想玩英雄救美,简直是不自量力。第一次被他来了个狗吃屎,这次又来个四脚朝天,以后必定全部还给他。
清悬寨的一山洞中,苏可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这一晕便是三天三夜,她虽然是醒了,可身子因为失血过多仍旧十分虚弱。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已经不是之前晕倒的路边,便也猜到了自己定是身在清悬寨中。之后她又伸手摸了摸中箭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血也止住了,就连其他的伤也没之前那般痛,似乎都被上了药。
颜清悬早已立在一旁,直到见她苏醒方才开口:“你可算是醒了。”苏可儿闻声,虚弱地道:“是你救了我?”颜清悬冷笑了起来:“你认为我颜清悬会有如此慈悲的心肠么?真是可笑,江湖上只有被我毒死的人,哪有被我救活的人。”
苏可儿一愣,眼前之人竟是寨主颜清悬,于是道:“那我的伤?”颜清悬转过身来:“要不是我多儿替你求情,我才不会把药拿出来救你,想必我多儿是看上你了。”苏可儿不解,江湖传闻这毒妇的儿子不是夭折了,怎么会看上自己?见她不语,颜清悬便走近了些,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抬起仔细看着,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苏可儿没有反抗,也无力出击,只能静静看着她上下阖动的睫毛,任由她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每一个器官间游离。她把脸凑得更近了,表情怪异,让人摸不透也猜不出,她此刻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她放开了苏可儿,以袖遮面一笑:“哈哈哈……果然好生娇俏可人,怪不得我多儿见你受伤会如此着急,年纪虽是大了些,罢了,他喜欢我便由着他,我这清悬寨也许久没有喜事了,待你伤势好些,先把婚事给了了,至于周公之礼嘛……”苏可儿一听,苍白的脸瞬间被气得有些了血色,于是愤愤地道:“终身大事岂能你如此儿戏,你多儿是谁我都不曾见过,怎能就作此决定?”
颜清悬笑得更加妖娆:“有力气在此与我叫嚣,看来不出几日就可下床活动了。”话罢之后,转身离开了山洞。苏可儿早料到,自己落入这毒妇之手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没想到命是保住了,竟又遇到了如此大的一个难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日之后,苏可儿的伤果然有了好转,已经可以起身走动了。她被囚于山洞之中,不知此时的山寨已是一片喜庆之感。平时给她换药的几个丫鬟捧来一件裙褂,给她换上。之后又有几个身姿魁梧的壮汉,将苏可儿押离了山洞向外走去。
空地之上是高高搭起的平台,那平台宽阔四周红绸飘荡,台下聚满了颜清悬的手下,还有一桌桌美味的佳肴。苏可儿扫视一周,发现这些人脸上似乎挂着同情之色,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起来。颜清悬缓步踏上平台,她的妆很浓,比以往妖艳了许多,一袭火红的落地纱裙,显然夺去了新娘的风头。
只见她抬起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拉住袖口,将修长的手指横于袒露的锁骨之上,便开口道:“今天是我多儿成亲的大好日子,大家尽情享乐。”话罢之后满意地一笑,台下的人牵强地拍手叫好,脸上竟毫无悦色。
待众人坐下之后,颜清悬就命丫鬟拿来盖头,将苏可儿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这时,又有一人踏上平台,之后便听一男子放声大喊:“一拜天地……”她不知与她拜堂的是何人,又被颜清悬封了穴道不得动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娘子,礼毕之后,苏可儿又被押回了山洞。
平台下,人群之中,江小飞回想起方才台上的苏可儿,和一袭红装的宜明,竟笑出声来。若是让苏可儿知道这鬼主意是自己出的,定气得半死。既可以报了她在莫家庄,让自己在众武林人士面前出丑的仇,又能救了她的性命,真是一举两得。
苏可儿独自坐于榻前,只闻不远处,忽有脚步声渐渐逼近,那人快速闪到她面前,将她的穴道一解。她微微晃动了身子,盖头猛然滑落,凝息抬头,一张熟悉的脸便映入眼中,这人竟是江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