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儿子是一定要她的。”
他紧紧的握着林锦的手,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这半年来,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别人不知,难道母后心里不明白吗?好不容易她回来了,我怎能再将她弄丢呢。”
姚太后叹气:“皇上,锦儿已经不再了,她不是。”
“她是!”
明景轩急切道:“她是,她就是锦儿。”
他望着林锦的脸,用另一只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摸上她的面颊。
“我从十岁开始,就一直看着她,守着她。别说是她换了脸,就是换了具身体,我也能认得出来!”
明景轩的眼睛一闪一闪,有些哀伤的看着她:“锦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狠心,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姚太后隐隐要发作,却拼命的忍着,只是毒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旁的林锦。
她垂着头:“皇上认错人了,我叫小锦,可我生在乾州,这是头一回来京城。也并不是您口中那位那么有福气的小姐。”
“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呢?”
明景轩的声音发抖:“锦儿,你不用怕了,现在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沈老贼死了,那些坏蛋都死了。你不用怕,你就承认了,好不好。”
林锦被逼的,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奴婢也希望是皇上所说的人,可奴婢的的确确不是,奴婢跟着世子一同从乾州来的京城,一直住在秋水苑里,平素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儿若非是替世子殿下送东西被皇上给撞见,这辈子都没有福气窥的天颜。”
“皇上,您听清楚了。”姚太后重重道:“她自己也说了,她并不是锦儿。”
“不会,不会的。”
明景轩的眼里满是绝望,望着跪在地上的人,他不懂她为什么不肯认他。忽然,癫狂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突然冲出门,大声喊着:“御医,御医!”
一院子的人都赶紧跑过来,只见皇上发疯一样的喊着:“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找过来。”
“皇上!”姚太后快要忍不住了,却被李德清给劝阻了。
她认了下去,却再也不想看下去,扭身便走了。
她走后,更没有人敢打扰明景轩了。
“锦儿,你别怕。”
他握着她的双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听说,有的人受伤会伤着脑子,便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叫御医医好你的,你会想起来的,你会想起来的。”
他有些害怕,眼神也跟着恍惚,不知道是安慰林锦,还是安慰自己。
姚太后憋着满腔的怒火,走出了养心殿,停下脚步:“说罢,方才在冬暖阁,为何拦住哀家。”
太后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呢。
李德清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太后明鉴啊!”
他凑上去道:“您想想,皇上这半年来,整日不就是为了林小姐的事,魂不守舍嘛。包括咱们去这次的秀女里头,挑选了一位苏姑娘出来,为的也是想叫皇上能移情别恋。现在正好,皇上在自己选定了一个,这么一来,就能慢慢的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
“可哀家看他是要越陷越深了!”
姚太后十分的生气:“若是说苏烟,起码样貌上还有七分酷似锦儿,再加上是两江总督之女,学识谈吐,哀家觉得都是不错的。可那个是什么东西!”
“哼,一个世子的通房丫头,不是清白之身暂且不提。便是出生这一点,就浣衣局的奴婢们都比她出生高贵!”
“太后啊。”
李德清道:“皇上现在既然认定了,您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对着来。再说了,咱们要的不是叫皇上能接受林小姐之外的人吗?只要有了这第一个,回头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把苏烟小姐给送过去。一个是下里巴人,一个是阳春白雪。再说苏烟小姐那容貌,不受宠都难。再寻个借口,将这个丫鬟直接给处置了,到时候,皇上估计早就忘记她是谁了。”
姚太后拧眉,一言不发。
李德清继续道:“少男少女,用情虽深,却未见得长久。您越是这样,皇上反而越是起了叛逆心思。您若是顺着,他反而没了滋味,过些日子,也就腻歪了。”
“毕竟那位可是别人用过的,出生谈吐,都跟林小姐没法比。过一段日子,不消您提,这人啊,就被皇上自己给打发咯。”
姚太后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倒是把皇上的心思都摸透了?”
“奴才不敢!”
李德清连忙奉承:“这不是为太后分忧嘛,太后只有跟皇上和睦一些,奴才们瞧着心里也是高兴的啊。”
这一番马屁拍的姚太后心里舒畅,又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顿时点头:“好,且走着瞧瞧,若是到时候皇上依旧迷恋,哀家再出手不迟!”
林锦躺在冬暖阁的炕上,周围围着几个御医。
八年前,她入宫六岁那年,也是这样。
那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个带着瓜皮帽子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
那时候他便说过,最喜欢的女子是沈繁星。
而现在,她依旧躺在这个位置。
他却坐在一旁,不容反抗的捏着她的手,一旁的御医翻翻她的眼皮,又叫她吐出舌头,再三观察。
明景轩紧张极了。
他望着林锦的脸,发现她十分乖巧的样子和冷静的眼神,跟过去截然不同。
从前的她,可是十分惧怕御医的,因为只要御医一来,就代表要吃药了。
而林锦是出了名的怕苦。
曾经因为吃一盅汤药,她哭的眼睛都肿了,到最后,是他含了进去,一点点给她渡过去的。
到最后,她吃了多少不知道,反正他也跟着吃进去了不少。
到后来,两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只要是林锦一生病,明景轩便叫御膳监的熬双份的药过来。
一半他吃,一半她吃。
而现在,她冷静的望着他们,眼神里有些胆怯,是对陌生事物的胆怯,却并非是对御医本身。
终于,五名御医商量出了结果。
“皇上!”
为首的站出来道:“林小姐并没有被淤血的症状,只是身体里好似有些轻微的余毒未除。”
“余毒?”
明景轩顿时紧张极了:“什么毒?”
“哦,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这毒若是在民间,是有些棘手的,不过宫中的珍贵草药俱全,只要吃上数月,便能药到病除,将其排除体外。”
吃药?
明景轩握着她的手:“锦儿,不用害怕,我喂你吃。”
周围的御医面面相窥,不知道哪儿又跑出来一个锦儿。
不过在宫中,想要活命的话,还是多做少说的好。
林锦微微垂眸:“多谢皇上,我并不怕苦的。”
不可能!
他的锦儿一遇到微微苦的东西,小脸就皱的跟个小包子一样,叫人又好笑又心疼。
御医的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儿,汤药就上来了。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不加以人手。
他轻轻的舀了一调羹,正准备喂自己吃的,没想到,林锦却伸手,将他手中的碗接了过去。
吹了吹,然后慢慢的喝起来。
明景轩顿时僵住,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然而她却好似在品茶一样,轻轻的吹着热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
眉目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终于,一碗见底。
她伸手,身侧的婢女上前,将碗收了回去。
“谁叫你进来的!”
明景轩忽然发火:“滚,都给朕滚出去!”
屋里里连着御医一起,鱼贯而出。
明景轩盯着她的脸,想要找出一点裂痕。
然而,她冷静如常。
忽然,他笑了。
“锦儿这次真的是受苦了,连吃药都不叫苦了。”
“皇上。”林锦抬起头:“我不是您说的那位姑娘,真的,我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您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你就是她!”
明景轩十分笃定:“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否认,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说罢,他忽然神色变得哀愁,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知道,锦儿是有苦衷的,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她感觉到掌心忽然湿润,紧跟着,便听到他哀求的声音。
“我真的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