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吩咐，在下有事相求。”
沈鲤将林麟拉到主客位上坐了，自己也坐了下来，管家捧上茶，二人喝罢，沈鲤道，“林大人可知官占民田有何敝端？
”
~上来就考试啊……老百姓吃不上饭呗，否则呢……算了，在大儒面前，大白话就不要乱说了……~
“请先生明示。”
“官占民田，百姓无地可耕，无米可食，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轻则四处流亡，重则爆发判乱，致使国家灭亡，社稷崩塌，实乃我大明一大害！”
~到底是大儒……~
“所以，林大人今日所为，实乃震慑人心之义举！令在下不得不佩服！大明有林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在，实乃江山社稷之褔啊！”
~诶呦喂，做好事被发现了……~
~等等，我有点儿想飞……~
~想上天……~
~不对……~
“先生怎么知道？”
沈鲤笑道，“林大人莫怪，在下有个学生，叫秦铁书，经常和在下提起林大人的事情，说林大人是个大义大勇之人，在下便时常放在心上记挂着。”
“今日管家出去采买，见郑承宪府上有府兵围着，便一路打听到了小闲医馆，你们在楼上时，管家就在楼底下听着，回来报与在下说，在下这才这才知道。”
~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
“那先生找我……”
沈鲤道，“林大人，在下想请您在那份合同上签下名字。”
~开玩笑吧……~
~这么缺德的事儿，我可不敢干……~
“为什么？”
“林大人，关于官占民田的事，在下想过无数种解决方案，也试过无数种解决方案，但都收效甚微，所以这次，在下想试试，让百姓自己将田地夺回来。”
~搞农民起义，玩儿暴力革命，你到底是不是和朱翊钧一伙的……~
“我不同意！”
林麟目光坚定。
“沈先生，这样会死很多人，并且，百姓和官府斗，永远都不会赢的，就算暂时赢了一场，将地抢回来，但最终只会死得更惨。”
沈鲤道，“林大人，您应该明白，有些事，它就是会有牺牲，但这些牺牲，我想是值得的。对朝廷来说，赤裸裸，血淋淋的事实，要比文绉绉，冷冰冰的现实更有说服力。”
“万岁如今长大了，再也不如从前那般乖巧听话，派税监，矿监到各处横征暴敛，便如孙海这般传旨的，也可假借开矿之名胡作非为，长此以往，林大人您想想，不是我归德城西百姓无家可归，天下百姓又当如何啊！”
~好吧……成功把我说服了……~
“沈先生，林麟恕难从命。”
林麟起身，邪魅的双眸平淡旷远。
“林麟的眼界没有那么宽，看不到朝廷社稷，只希望眼前的一切安好。您说的对，有些事，必须要有牺牲，但我不希望是我的人牺牲，是我辖下的百姓们牺牲。”
“没错，我林麟就是这么狭隘，家国天下，江山社稷，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概念，陆伯伯死了，我要替他守好归德，做好归德知府，保护好归德的百姓，对我来说，这身官服的意义，仅此而已。”
……
~真是人红是非多，是个人都来烦我，不好好做你的皇帝老师，千古大儒，跟我玩儿什么斗地主啊……~
“雪儿，我回来了。”
~好疼，撞门框上了……~
~完了，这下考不上清华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走路都能撞门框上，大名鼎鼎的林大人啊！你可太让我大开眼界了！”
“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这豪放的笑声，这嘲讽的语气，绝对不是雪儿，但是，好熟悉……~
林麟揉着前额，抬起头。
“赵姑娘？”
赵敬梓和雪儿相视一笑，起身道，“还认得我是谁，看来没撞傻，林大人，林公子，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
~谢我……难道他和陈炎成亲啦？那我这个媒婆……呸，红娘……算了，反正就是中间人，是该好好谢一谢……~
“恭喜。”
“恭喜？”
赵敬梓一脸狐疑地看着林麟。
“真撞傻了吧你？我家祖坟被刨了，老伙计被杀了，你跟我说恭喜？”
~呃……那个……~
~祖坟，老伙计……赵家祠堂，赵二……邱家……赵敬梓，赵老板，去京城经商，专做绸缎生意……~
~世界真小……~
“分内之事，不用谢。”
“什么叫分内之事？”
赵敬梓笑了笑，又坐下了。
“我爹在家天天夸你，说你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京城里也把你传的神乎其神的，酒馆里的说书的，有时还会说一段你的故事呢，说你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还能通鬼神，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压力好大……~
“当然是假的。”
“没人说是真的。”
赵敬梓笑了笑，掏出厚厚一打子银票来，晃了晃，又放了回去。
“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谢礼，三十万两，我猜你也不会要，你知道就行了，我还要拿着它抚慰故人，重建祠堂。”
~好有诚意……~
~奸商……谁说我不要了……~
雪儿笑道，“哥，赵姑娘这段时间就在咱家里住下了，和我睡一起，她自己来的，一个姑娘家，有什么事，你多帮帮她。”
~傻丫头，她来跟你抢夫君的，帮她什么呀……~
……
第二天，傍晚。
林麟忙了一天，走出府衙。
秦铁书正在门口等他。
“林麟，老师说昨天的事是他考虑不周，太激进了，对不住你，想请你去家里吃个晚饭，给你陪礼。”
~才不想和老学究一起吃饭……规矩忒多……~
“替我谢谢沈先生的美意，我就不去了。”
“诶，林麟！”
秦铁书一把拽住林麟的胳膊。
“别人的面子你不给，沈先生的面子你总得给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放心，就咱们三个，后花园里小酌几杯，赏赏雪，吟吟诗，聊聊天，挺有趣的。”
~并不觉得哪里有趣……~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