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走后陈爸最先表达了反对之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咱待得好好的,评啥让换就换?不搬!坚决不搬!还有五年到期呢,给我惹急了拿条儿让他们赔,钱拿到手就上幸福村盖草甸子去……”
“哎……哎,别拉上我,”李富急忙阻止陈爸的愤怒之言:“我没你心大,换个村建草甸子以为简单的事儿呢?”
“就是,我不同意换村。”做为股东之一的陈老二对陈爸的说法持反对态度,惦记着他养得那些鱼,草甸子一天能跑三遍,做为村里第一离婚户说三道四的大有人在,认嘎豆当儿子结果姓了张,给舆论又增加点儿话题性,鱼塘再改在幸福村,他一时控制不住成天往那儿晃荡,真成倒插门了。
张老爷子接了话:“老大啊,你气归气做事、说话也要有分寸,出了事情不能看表面,我问你村长退下来了下任村长是谁知道不?行事作风能摸准吗?过去十年的变化你是看在眼里的,未来五年又成啥样谁能料想得到,村长不也说了,退下来后就不想再管队里的事儿,这是好听的说法,都说人走茶凉,他一个退下的老村长再想参与只怕力不从心吧,凡事不能都拿到面儿上说,草甸子一定得换地儿了,啥时换怎么换现在咱还能提条件、要说法,你等五年后村里收地了,你再打算这些是不是有点儿被动了。”
四个股东中三个股东投了反对票,《俺家店》集体大会陈爸再次失败收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到是没啥挫败的表情,目光从在位各位的脸上略了一遍,想找找哪位有松动迹象来个同盟,转到大儿子那儿假咳:开会一直是核心人物的装什么低调?
陈威也没闲着,脑子不停想着可行性,听到咳嗽声反射性看向李姥爷,这真是不怪他,满心满眼时刻关注姥爷的身体情况,又不在状态下一时声音听叉了,余光扫到咬牙切齿的陈爸反应过来了:“先看看实际情况吧……”陈威眼睛乱转就是不和自家爸对视,在听到对方咬牙的咯吱声,忙扶起李姥爷:“都坐大半天了去后屋躺会儿。”惹不起躲吧!
股东会最后决定听从陈威的意见,眼观为实后再进行最后的探讨,陈爸从思孙的情绪中迅速脱离,冷着脸蹲墙角无声抗议,陈威好话说了十几分才让陈爸放弃了自我惩罚,腰酸腿麻坐着板凳哼哼了好一会儿。
忙到夜里十点多,陈威到家进了自己的卧室找出存折,长辈的说法是荒地,面积一定不会小了,为家人花钱他从来不会心疼,大略算了下各种开销后,默默撕掉了折内夹着的纸张,今生过了这么多年,陈威仍把自己的本命年视作一道坎,去年底他偷偷写了一封信,交待了一番“身后事”,对长辈的抱歉、不舍,苦劝熏子为家人为自己好好活着,另外就是对自己私产进行的详细分配。从跨年开始他一直胆战心惊,时刻准备着迎接飞来的横祸,直到姥爷病倒他才彻底没心思考虑自身安危,现在这笔钱有了其他用处,“遗言”他打算再另写一份情感篇。
陈爸推开小屋门就见大儿子盘着腿坐在炕上撕纸,一片片地撕得指甲大,拍陈威大腿问:“儿子你咋想的?”
“哎呀妈呀,爸你走道咋没个音儿,吓我一跳。”碎纸忙塞进柜子,即使陈爸不识字,他也不能大意了,认为是坎毕竟没发生,再吓到家人可不得了。
“我走道咋没音儿了,行了行了,下次爸蹦着进你屋,问你呢,咋想的?”
陈威打开存折在自家爸眼前晃了晃:“钱的问题我解决啊。”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你和小青总嘀嘀咕咕的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老实告诉爸,家这面儿安排好了,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在市里安家了?”
陈爸一阵地长吁短叹,儿子还是打算做出这一步,媳妇说了不管在哪儿想见啥时见不了,他知道媳妇说的假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待在自己身边心里指定不舒服:“寻思着你心思大,现在这样有啥事儿还能坐在一起合计合计,以后都弄明白了,就得像你上学那会儿,家里没有惦记的,好几年都见不到个人影。”
陈威没想到自家爸有这样地想法,耍耍小性子不过是让儿子多些陪伴而已,父子俩多少年没掏心挖肺聊聊了,陈威低着头望向手里摆弄着存折:“爸,我刚回来那会儿,听我妈说小青身体没有缺陷很健康的时候我老高兴了,小子长大了知道处对象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希望他娶妻生子做个正常男孩,不要像我选了一条难走的路,我和熏子不会丢下你们的,等我把咱家营生开到市里去,你和我妈就退休跟着你两儿子享福。”
“享福不享福都是次要的,你想好就成了。”夜深了陈爸没再说什么,临出屋快速抢过儿子手中的存折:“瞅瞅这钱涨得噌噌地,你妈老笨了死活不要,要我说上交得上交。”
不知是陈威的话触动的,还是两口子私下又商量了,一早上陈爸和几大股东跟着村长一起去看了预选地址,说是20多分的路程那是针对脚程快的,以陈威的步行速度显然近40分才能到地儿,面积确实很大,村长说划出来的有50亩,几十年过去尚未开垦的荒地不再是不毛之地而是杂草丛生,陈威很满意,远离村庄附近没有耕地,建养殖厂的好地点,中间再铺条十米宽的道路,隔开两处建筑,这头建个院做加工坊,再来个包装坊,那时真像陈爸说的“原材料”固定了。
老村长多余话没说,人能过来看就是有返还余地,详细的介绍一通没强求立刻拍板定论,下次选举还有六个多月,在这之前有个结果完全可以。
熏子当天下午回返,应陈青的要求先送他和蛋子回了村,之后回店里把陈青的情况简单明白,让陈爸有时间沉淀他的怒气,吃了两口饭直接坐车回市里报告,留家的陈青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终于能做自己愿做的事,害怕的是先前分配问题的先斩后奏,前任女友惹家人的不快,本来到不认为是多大的事儿,被熏子哥训了半个小时后,他知道祸惹大了,此刻在难熬的等待过程中多了大半的坐立不安。
陈爸是太了解兄弟俩什么德性了,没到村先交待:“等会儿动手,你给老子离远点敢上去拉着,连你一起削。”
陈威一路上是想着怎么劝自家爸,陈青再有错也是过去式,打骂无济于事,不如小事化了。
但他低估了陈青的智商,“爸、妈,你们抽我吧,使劲抽!”陈爸前脚刚迈进屋就被这大嗓门吓得一激灵(惊吓抖动),陈青双膝跪地,手举鸡毛掸子,一脸大无畏。
陈爸没接“刑具”坐上客厅代替沙发的矮炕,一本正经的开训话,整整说了一个小时,陈妈嫌他越来越啰嗦,总找不到人掰扯,这回总算能说个痛快了,口沫横飞自顾表达,完全不受外界影响,连陈威给弟弟拿了两个厚垫子垫腿,又喂着喝了两杯白糖水都没打扰到陈爸的兴致。
自家爸气弱了,陈青见有机可乘连忙插嘴,高歌赞美父母恩,愿以陈爸的思想为中心、为标准,做为自我以后人生地指导航线……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陈爸顺着小儿子目光撕下新帖在墙上的纸张后,陈青以“您说一我不说二,您让坐着我不站着”的结束语完成演讲。
陈爸暴起:“欺负老子不认字是不?当我面儿耍这心眼儿?”鸡毛掸子到底没省下。
陈威又是往人身上扑又是好言相劝,总算把人扯到东屋,算是过了一关的陈青进了小屋脱下上衣往炕上一甩,轻松无比的秀肌肉:“哥,咋样没抽出凛子吧。”
“就该好好收拾收拾,都宠成啥样了,傻呼呼的哪有人打小抄把纸贴明面上,”陈青身上挨那几下陈威心疼地直抽抽,前后检查没见大伤,才说:“饿不?哥给煮点儿面条。”
“我不饿,熏子哥写完让背下来,我不是怕忘词中途掉链子嘛,小嘎豆一点儿不讲义气,都答应好好的回家帮我劝咱爸,结果回村直奔他妹妹去了,连个小人影都没看到,哥,哥上炕咱唠会磕得了。”
陈威还是担心饿到他弟,去厨房拿了早上吃剩的馒头,也没加热陈青一边干啃着,一边听陈威说着打算,陈威决定成立餐饮公司,晌午已快餐为主,预计先开设十家分店,分店只有早餐、快餐、卤料和预定炖盅,《俺家店》总店除了快餐还有烧烤、烤鱼等招牌菜,先租店面试试水,成效不错以后再增加,如果没有搬迁草甸子的事陈威底气是非常足的,现在不得不为以后保留些财力。
“快餐店?就像俺们学校食堂那样的?好像是不错,”陈青摸着下巴冒出的胡茬子,微眯的双眼认真思考着:“不行,先把咱爸妈哄好再说,明个儿我就上店里刷碗去,哥你别拦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