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茁飞快的跑出去,挽晴被收监的几日后,村里忽然来了一个读书人四处走动。她本能的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
等跑到河边,才知道读书人去小西山看景去了。
贾茁又飞快的跑去小西山,连青儿在后头叫她,都没功夫回头。
九公子背倚着大树,无聊的拿小石子往溪里扔,旁边的小厮是县老爷的人,给他带路来到刘家村。此时忍不住好奇道:“公子等在这里,就会有人送消息来吗?”
“整个村子都走遍了,象公子我这样风流倜傥的少年才俊,恐怕没有人不想偷偷看上一眼。如果村里真有知情人,必然会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
小厮低头抽搐一下嘴角,九公子什么都好,尤其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不过,听内院的姐姐说,这位爷是个对着镜子都能赋诗一首的人,这么一比较,这几句自夸的话,倒不算什么了。
“万一,知情人要是猜不到呢。”小厮对乡村野夫可不抱什么希望。
“既然是知情人,必然不会这么笨。”九公子抱臂看着山路,忽然挑眉一笑,“来了。”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从万念县城,为了挽晴一案过来的。”贾茁已经为这件事苦恼许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位小姑娘是当地人?”九公子看看她,不由惊诧,刘家村的风水也太好了吧,虽然年纪还小,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是,烦请这位公子带句话给万念县的县令大人,就说不妨请个大夫问问,常年卧床之人,吃不吃得过咸的东西,吃得多了又如何?”
因为不同寻常的腊肉之谜,贾茁想了几天才得出一丝头绪,只是无人替她传话。她又因为身份问题,根本不敢接近官府的人。如今有人过来微服打探,她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你是说中风之症。”九公子眼睛一亮,这一趟来的果然值得。
“我不懂医药,只是听老人讲古时说过一例,常年卧床之人身上有血栓之症,尤其是腿里的血液凝固成柱状无法流动。这样的人,吃不得过咸和大肉之物,一旦吃的多了,加速血栓之症,便会死亡。”
血栓在现代医学里早就不是什么谜团,是连普通人都知道一点的保健知识,但是在这个时代,知道的人并不多。
贾茁看九公子的表情似是懂一些医药,这就说明县老爷也有同样的疑惑,但碍于专业不通这才无法定验。否则,也不会派个懂医药的人过来打探消息了。
虽然这只是贾茁一厢情愿的想当然,但误打误撞的,距离事实也不太远了。
“好,若是真的,本公子定然给你记上一功,你是谁家的小姑娘。”九公子见她说话有条有理,行止有度,不由起了好奇心问道。
“民女不过是过来走亲戚的,恰逢其会,不劳公子挂念。”贾茁哪敢自报名号,赶紧说完了便走。
“谁挂念她了,走的这般匆忙,难道本公子的魅力最近有所减退?”
小厮举了袖子擦汗,跟这位小爷出来,心真累。
“还等吗?”
“再等等也无妨,这不是又有人来了吗?”九公子一指另一道山路,惬意的往树上一靠,“小小一个村庄都卧虎藏龙,天下之大,果然要常出来走走看看,才不会坐井观天自以为是。”
贾茁匆匆下山一口气跑了回去,青儿见她回来,赶紧招手,“快来捡鸡蛋。”
“怎么不放着等我回来一起洗,这活儿一个人可不好干。”贾茁看到鸡棚子刚刚扫过,还洒了水,埋怨青儿道。
“是我哥干的,扫完了衣裳没换就跑了,也不知道急着干什么去。”青儿在里头摸鸡蛋,贾茁在后头拿着蓝子装。装满了一蓝子,就能拎到县城的集市去卖。
九公子坐着车走了,又等了几日,刘家的案子破了。结果说是吓掉了全村人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真正杀害刘家老太太的主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刘家在城里当学徒的老大。
“这不可能吧,这孩子我还是知道的,可半点不像她的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到底怎么回事,他爹,给我们说说。”
刘氏在家听到,震怔的无以复加,就是贾茁也万万没想到,主使者不是刘小妖,而是刘家的大儿子,这里头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又或者县老爷草菅人命,胡乱判案?
可若真是乱判,挽晴早就定罪结了案,不至于又是明查又是暗访的找证据。
刘家的事闹的太大了,村长特意把村里的男人叫了去,告诉他们县衙里是怎么判的,也省得他们不明所以,闹出什么事儿来。
王狗儿苦笑一声,“谁能想的到呢,我们听完之前,也都不敢相信,可县老爷当着好多人的面审的案子,保长和村长还有刘家的人都去了。刘小妖开始还闹腾,到了后头,瘫到地上要给儿子一命换一命,哭的都快没气了。”
刘小妖都认了,说明这事还真是铁证如山,翻都翻不过来了。
“刘家的大小子,在堂上什么都说了。说小时候看着娘不救阿婆,偷着摸着去找阿爹求救,等阿婆救回来却瘫到了床上,初时还以为自己能好,等知道好不了了,脾气便越来越坏。开始也只是骂儿媳妇,发展到后头,全家上下,几乎没有不挨她骂的。加之屋里又脏又臭,还不许别人给她清洗,一挪动便扯着嗓门叫唤,说全家人要害她一个老太婆的命。脾气越来越古怪,话也越说越难听,到了这些日子,已经是故意挑嗦叫骂,干些看别人难过便高兴的事。”
“久病床前无孝子,刘老妖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是死了也是报应,怎么就非要拖自己的大孙子下水。她当年,可是对这个大孙子掏心掏肺的好,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地下有知,她怕也没有办法走的安静。”
刘姥姥听多了世间稀奇古怪的事,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又都是认识的人,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王狗儿继续道:“这样过了十几年,刘家大小子说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老太太总有走的一天,活不得几年了,好好伺候走也就是了。可偏偏当学徒的铺子里,东家十分喜欢他,有意将小女儿嫁给他做亲。刘家大小子欢喜是欢喜,却不敢叫东家知道自己家里乱糟的事。只盼着阿婆快死,好让爹娘装成软和性子,去东家提亲。”
“没想到,刘家的阿婆越活越精神,东家见露了口风他也不来提亲,还以为他无意,准备另择佳婿。刘家大小子这才急了,不知从哪儿翻到了医书,知道常年卧床之人吃不得过咸大肉之物。他便特意买了腊肉,托人带话给家里人,是孝敬阿婆的,一定要给阿婆吃。”
“刘小妖不听别人的话,大儿子的话还是听的,加上刚出了她要饿死婆婆的事,也不敢做的太过份。便吩咐儿媳妇挽晴,让她给老太太蒸腊肉,不能忘了。一连吃了几天,老太太受不住,吐血而亡。看着就像中毒,却找不到□□,完全和刘家大小子交待的严丝合缝,处处吻合。”
这一说完,全家人恍然大悟,真是一点疑问都没了。
“这县老爷可真厉害。”青儿由衷的赞叹。
“人家可是县老爷。”刘氏自然而然的认为,能当官的人,当然是厉害的。
“那挽晴呢?”案子结了,挽晴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了,贾茁问道。
“当场就放了,不过刘小妖说她是扫把星,不许她回刘家,县老爷的夫人说她可怜,先收留下来了,还不知道后头怎么办。村长特意叫刘瘸子去问过,他说卖身契还她一两银子都不要,但刘家是容不下她了。”
贾茁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对挽晴都是好事。有了自由身,又得了县令夫人的怜惜,怎么都比之前天天挨打受饿的强。
没过多久,贾茁就在万念县遇到了挽晴。刘家村属于万念县,县城里的集市也是村里的妇人常来的地方。不过若是买卖精贵些的东西,他们还是愿意再走远一点去金陵。
王家的鸡蛋攒满了一蓝子,刘氏带着两个女孩上集市卖掉,再顺便买些过年要添置的东西回去。
王狗儿会赶车,这些日子就在县城里做短工,一天赚几十个铜子回去,干上几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卖完鸡蛋,刘氏去了布庄,今年手里宽裕几分,打算给孩子一人裁一件新衣。
贾茁只指了最便宜的粗布,“结实耐脏就好,我正好也不喜欢花花朵朵的。”
青儿看中的是一匹浅霞红的料子,看着就跟天边染了色的云彩似的,却不敢开口,只胡乱跟着贾茁点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