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王元儿住在了庄子上,既然定下了初步的计划,趁着现在有空闲时间,自然要把细节也定下来了,她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无弹窗.】
挑灯磨墨,娟秀的簪花小楷现在纸上,不过一会,就已经满满两页纸了。
素娟在一旁帮着磨墨伺候,探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由衷的夸道:“大姑娘的字竟然写得这么好。”
“也称不上好。”王元儿自谦一句,又离远看了看:“倒是比从前顺眼多了。”
这完全归功于崔源送过来的一本字帖,说是什么卫夫人的,让她没事就学着临摹,抽空她就写两手,倒是写得越来越顺溜了。
素娟看着她姣好的侧面,橙黄的灯光照在她面上,十分的柔和恬静。
从开始的试探了解,到后来的好奇,王元儿这个主子似乎总会有让她惊讶的地方。
“不写了,明天我们实地看了再慢慢完善。”王元儿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搁下笔。
素娟伺候她梳洗歇下,又将桌子上的笔墨收好了,这才也躺下。
她侧过身,看向床榻上的王元儿,嘴角微微一勾,好像在王家当丫头,也挺好的。
翌日,王元儿便带着谭庄头还有李四他们一同走到鱼塘和果林那边,一边商议,一边说着这流程要怎么做。
鱼苗肯定要尽快买,这眼看就要开春了,佃户也都要开耕,时间也不太允许,而且,三月投鱼苗也合适。
至于果林那边,就盖个大点儿的木棚,鸡棚和鸭棚分开,就建在靠近鱼塘边,连接起来也方便,鸭子在塘里游了水,也可以回到棚子里。
木棚边上也多搭一个棚屋,方便有时候在这边守夜什么的,到有收成的时候也不至于有人来偷鸡摸狗。
一溜下来,谭庄头便招来佃户干活,木棚那些,人多好办事,也简单,不用多久就能搭好。
而至于鱼苗鸡仔鸭仔那些,则是由才叔领着李四他们去办了。
一切都在进行当中,王元儿在庄子住了几天,很快就和庄子上的人打成一片。
她架子不高,性子也算随和,又是耕读出身的,自然也聊得上话。
三月开耕之前,鱼苗顺利投放,鸡鸭苗也满山林的走,王元儿将事儿都交代给谭庄头,便带着才叔和素娟去了通州城。
镇子离通州很近,她也不曾去过通州城,反正都过来了,过去溜达一圈也不是不成的,顺便看看这边有何商机。
通州城极是繁荣,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随处可见朱门大宅,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但见过了京城,这样的繁荣,在王元儿看来也不新鲜了,铺子卖的基本都是常见的东西,一路走来,她还看到两家卖舶来品的,看来这外域商贸已经渗透各地了。
从一家笔墨铺子出来,就听得锣钹声响,循声看去,有两个衙卫打扮的人敲着锣钹前来,一人手中抓着明黄色的纸张。
明黄色,只有皇宫能用,这是贴皇榜?
贴皇榜的地方不远,在一处大梧桐树下的墙壁,专门张贴皇榜的,有人瞧着衙卫上前,已经围了上去。
闲着无事,王元儿招呼素娟才叔,也上前去看个热闹。
好容易挤到前面,身边已经有人在说着皇榜的内容了。
“……后宫空虚,为延绵子嗣……着六品官员以上适龄之女入宫备选秀女……”
原来是要选秀女充盈后宫呢。
王元儿看清楚皇榜上的内容,便退了出来,心里想着当今皇帝。
景帝是前年登基的,去年才正式改国号,如今也才景盛二年罢了,便开始选秀女了。
也是,皇帝登基的时候只有一正妃一侧妃,登基的时候又纳了几个有从龙之功的官大人之女为妃子,算是安抚和封赏了。
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十个八个妃子,看都看厌了,听说去年也有礼部的请过旨大选,但景帝以守孝和国事为重给驳回。可拖得了去年,今年却是躲不过了,瞧,这不就开始选秀了么?
假如选秀后,后宫三十六院,七十二嫔妃,美人如云,也不知景帝能记住几张脸?
选秀的旨意下来,只怕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想攀高枝的,愁的自然是心痛女儿的,怕是有人暗暗飞快结亲也说不准。
若是开个嫁妆铺子,这时候肯定能大赚一笔,王元儿暗自想,可惜她没有这样的铺子。
素娟自一边看着自家主子懊恼的样子,不由和爹爹对视一眼,这主子是在想啥呢?表情突然变成这样。
已到晌午,王元儿他们找了个饭馆坐下吃午饭,周围都是说着这选秀的事儿,看来这话题会热闹好一阵子。
“你别说生闺女是赔钱货,生个天仙似的人儿出去,推出去当皇妃,那可是几生修来的富贵,享之不尽了。”
坐在王元儿他们隔壁桌的两个汉子在聊着这选秀。
那粗眉汉子说完这话,坐他对头的八字眉汉子便笑:“可惜了,你家闺女都是大龅牙,随了你那婆娘去。”
“去你的!”粗眉汉子爆了个脏话,又叹道:“不过便是咱家闺女跟仙女那样美,也轮不到咱,那皇榜上可都写着呢,六品以上的大官家的小姐才能去选呢。咱们就两个农民,做梦吧!”
“你知道就好,别瞎嚷嚷了,喝酒吧。”八字眉汉子给他斟了酒,道:“听说啊,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人家都不愿意闺女送进去的,这一去,不是个品级高的,哪能见到父母哟?”
“这倒是,喝喝。”
王元儿侧过面来,看向才叔,问:“才叔,这自古选秀都是官大人的闺女才能去?”
“哪是啊,也有家底深厚的皇商世家用银子送女儿进去的,早几年,先帝选秀,也选了一个商女出身的做妃子,好像家里是有银矿的,选进去后也得了好一阵子宠,可惜是个命薄的,没两年就因病去了。”才叔说着宫里选秀的内幕,道:“不仅有商女,也有冒名顶替的,有用义女顶上的,可多着呢。”
王元儿蹙了一下眉。
“皇帝选秀,其实选谁都行,关键是那女人身后的家底,与其说选秀,不如是说选女人的家底。”才叔压低了声音,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女人只是小事,可世家力量却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王元儿心中一凛,道:“才叔,慎言。”
才叔也觉得自己说过了,脸色微微有些白,咳了一声,忙的捧起茶杯喝茶。
王元儿却在想着才叔的那番话。
一个皇帝想要坐稳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必然要拿捏着足够的力量,比如权柄,比如最重要的兵权,还有钱财。
而那些世家大族,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有这样的东西,却想换来更多的富贵,于是用女人来换,推一个人上去,和皇帝互递互惠,说白了,是个交易也不为过。
可怜的,只是那些女人,以为多风光,可一生却只能老死在宫墙里,只看着那四方天,数着那宫墙的砖,和众多女人争那一个男人,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甚至还丢掉性命。
女子,在这样的时代,注定只是被牺牲的,皇宫里,没了这个女人,还会有陆续新鲜血液补充其中,永不间断。
王元儿轻叹一声,突然庆幸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农女,什么皇帝妃子,于她是遥远不可及的。
皇宫选秀的话题在持久着,从而也带动了一些经济的推动,比如那做衣裳的铺子,比如那首饰铺子,都是些大家贵族的夫人小姐在走动呢。
王元儿在通州城待了一天,发觉通州城的食肆也不少,将来她的庄子出了鲜鱼什么的,倒是不愁销路了。
而在通州城,衣裳布匹铺子倒是比较少,王元儿便想,或许能在这里买个铺子做那布匹绸缎的生意。
不过她于这方面是没有什么头绪,还是仔细琢磨过再作打算。
买了些特产,王元儿几人便启程回到长乐镇,这离家有些日子,姐弟几个都想念得紧,尤其笑宝来,恨不得就黏她身上了。
王清儿则是巴拉着王元儿的袖子说:“大姐,你可有听说,皇上要选秀了呢!”
她一双大眼睛熠熠闪烁着,如那天上的晨星一般,王元儿见了便笑:“皇上选秀与你何干?难不成你也想去选上一回不成?”
王清儿红了脸,道:“我哪有这样的姿色,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哪来的资格参加选妃。”
她说得有些落寞和酸,王元儿便道:“你啊,就是心大,别以为那皇宫是个好地方,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这样爱掐尖的性子,进了那地方,足够你死一万次的。”
“大姐!”王清儿嘟起嘴:“有你这么咒妹子的么?”
“我这不是咒你,就是说,一如宫门深似海,泼天的富贵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那必须经过千锤百炼,要经过涅槃重生,要经过许多的磨难,才能享得了。在皇宫啊,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中转过百次才能说出来,你说,转了一百次的话,再出来时,还是你当初想说的话吗?”王元儿轻叹,又捏了捏她的脸:“好了,这也不关咱的事,快去睡觉吧,我也乏了!”
王清儿应了一声,却满是思虑,为刚刚大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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