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胥这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雷成自然不知道,他只是一介江湖武夫,浪迹江湖居无定所刀口舔血的日子过腻了,所幸保全了这七尺有用之身,这才混进了海龙会,也不求什么狗屁大富大贵,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走镖,能吃饱,不受冻,也就罢了。他却是未曾想过,这小小的海龙会,竟有胆量接下这么大的单子,跋山涉水千难万险远赴北邙,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人总是要吃饭,也或许是在这小小的帮派呆了一年,总是有了些许感情,于是他随行上路了。
武胥这小子,是在他之后半年进入了海龙会,挺是机灵能干,这帮中上上下下数十匹马,均是他喂养打点,养的那叫个膘肥体壮,各个生龙活虎。雷成早年丧子,不久妻子也随之而去,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由惯了,却是对武胥很是对眼儿,这雷成早已年近四十,这武胥却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一声大哥喊得,雷成心里怎得能舒坦。闲暇之时倒也教这很是机灵的闷葫芦耍耍刀,练练武,打磨打磨身体,简直就像那对待亲生儿子一般上心。
武胥沉默许久,抬头傻傻的笑着,开口道:“雷成大哥,我觉着吧,还是帮主的努力更重要一些,帮会的往事我这半年来也了解了不少,是帮主顶着丧父之痛,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诺大的海龙会,而我是帮主捡来的,这条命也就是她的了,至于什么时候死了倒是无所谓,但是帮主的这个恩,是一定要还的。”
雷成笑着拍了拍武胥的肩膀,没有说话,久久,抬眼望了眼那削瘦的素衣背影,唉声叹息,摇了摇头,“你小子,对帮主很是上心啊。”
武胥似乎有些尴尬,那略显稚嫩的脸色竟是有些泛红,唯唯诺诺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响屁来,只是那明亮的眸子略微闪躲着雷成的目光,偷眼瞧着队伍当头的那素衣女子,心中却是有些苦涩。宋智慧再如何说,都是不大不小一帮之主,而自己的命都是她捡来的,这半年来更是混吃混喝什么都没能够帮上忙,也就养了养马,仅此而已,如何能够与之相配。
武胥的表情雷成是尽收眼底,眉头微蹙,欲开口呵斥,却又是生生吞了下去,环视左右见无人注意,他再靠的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无非就是你觉着配不上帮主,是不?我跟你小子说啊,你听好了,这人也不是生来就帝王将相江湖称霸武林盟主的,你想想咱帮主,一个女子都能够有这般魄力一人扛起大梁,再次复兴海龙会,你一前程大好的年轻人,瞎捉摸个什么劲,别他娘的整天就知道偷摸儿的瞅上两眼,屁也蹦不出来,喜欢就努力,等你什么时候觉着能配上帮主了,跟她说不完事儿了么。”
武胥明亮的双眼再度亮了几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低着眉喃喃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武功也还差得远,何时才能够配得上她。”
雷成掩面,感情这臭小子还说不通了,以前怎地没发现这一根筋呢,“你看见那祥叔与他那尾巴翘上天的孙子李成了没?我跟你说,这小子别看着人模狗样的,以我多年的江湖阅历来看,祥叔不好说,可这小子绝对是一肚子的坏水,没安好心,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小子要是想不明白,那也就真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看着雷成转身离去,抓起水袋灌了一口,抹了把嘴,底下了脑袋。武胥自然想得明白,他除了听觉异常敏锐之外便是会养马,这养马绝对是个技术活儿,寻常人养马也就是饿了吃,脏了洗,或许有些人连洗都懒得洗。武胥不一样,他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些骏马的喜怒哀乐身体状况,然后对症下药,简直跟养儿子一般的百般呵护。但是他有一个算不得缺点的缺点,那便是记性不好,仅限于文字,可谓是过目便忘,离奇得很。
李成的心思,武胥虽然不能够完全猜透,但是八九不离十,这个人,有点危险。倏地,武胥双耳微颤,继而面色大变。天气仍旧那般炎热,如熔炉炙烤,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响动,但是武胥听到了,地面轻微的颤抖,便是连那拖着镖车的骏马,亦是有些不安,有些躁动。抬眼望去,没有一人发现异常,包括那祥叔与李成,众多镖师均是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衣衫不整,神色萎靡。
急忙自镖车之上纵身跃下,也顾不上顾忌太多,几个箭步冲到了宋智慧面前,脸色凝重,沉沉开口,“帮主,不对劲,我们得马上启程。”
宋智慧俏脸微沉,黛眉蹙起,凝重道:“武胥,你发现了什么?”,对于武胥这近乎可以曾得上是能够预知危险的逆天听觉,她早已是深有体会,这半年来不知助他们躲过了多少次险境,所以对于他说的话,宋智慧总是加倍小心翼翼。
祥叔面无表情,李成却是有些不快,未等到武胥开口,便是抢先道:“智慧,这小子是谁,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甚至爷爷都没有开口,你对这小子的话这般紧张作什么?”
见武胥埋下了脑袋,宋智慧微微蹙眉,略有些不满,但还是缓声开口道:“你有所不知,他叫武胥,他的听力非常的敏锐……”
“帮主,成儿说的没错,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未能够察觉到什么异常,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这北疆啊,老头子我来过的次数恐怕比他吃过的饭都要多,应该是无碍的,兄弟们刚刚休息,连口水都没能喝上,这时上路实在不妥。”,祥叔打断了宋智慧的话,捻须轻笑,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武胥一眼。
宋智慧沉吟片刻,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美眸扫视一圈,再看向了祥叔,与其四目相对,淡淡道:“祥叔,我相信他,海龙会的兄弟们,也都相信他。”,李成转头看时,所有人均已是整装待发,一扫萎靡,只待下令,他们对于武胥的救命之言,从来都持着宁愿相信的态度,而这,也曾多次令他们死里逃生。
祥叔与李成无言,只是悄悄的瞥了武胥一眼,于是宋智慧娇喝一声,全员上马,立刻启程。只是未等到他们走出半里地,远处沙石飞扬,一股黄沙席卷而来,伴随着如重鼓般的战马奔腾声,隆隆作响,响彻平原,毫无疑问,是马匪。
祥叔与李成面面相觑,宋智慧长剑出鞘,俏脸沉了下来,果然,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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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中,今日仍旧不接客,不是自然不是有人胁迫,而是妙音自己下令。待魏大公子与帝江老头儿再次走进这里,掀起帘帐的哪一刻,魏纪年脸色一僵,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继而转头看着那笑眯眯的弓背老头儿,咧了咧嘴,“老头子,我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帝江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说来听听,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那么早把我拖出去,竟然没忘记带着剑匣与朱雀刀,你是怎么想的,我当时都忘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结果也没用上啊,莫不成你算到了今日我会出手?抑或是你他娘的只是怕丢了这神石?”,魏纪年苦笑。
帝江笑了,玩味道:“你觉得呢?还有,方才不是称我是你师傅吗,怎得这才刚过一会儿便是变卦了?”
“我觉得,你就是个守财奴。”,魏纪年白了其一眼,走进了楼中,扭头瞥着那老头儿,淡淡道:“还有,别想占我便宜,莫不是忘了之前的规矩。”
帝江轻笑,缓缓道了一声公子。
那宋杨柳早已迎了上来,看着魏纪年却是微微一愣,削脸微红,傻站在了原地。她仍旧是那一袭青色纱裙,仍旧那般朦胧诱人,呆呆的看着魏纪年那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的俊脸,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昨夜之后,宋杨柳这小姑娘今日便是起了个大早,为魏大公子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甚至烧好了热水,而当他敲门之时却是无人响应,进门的那一霎那,当真是泪如雨下,山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所幸她看到了魏纪年的包袱尚在,如若不然,这一根筋的傻妮子险些跳楼自尽。魏纪年被看的尴尬,抬手摸了摸脸,并无甚异样,看着面前的青纱女子,玩味道:“你看什么呢,莫不是我脸上有花?”
宋杨柳回神,嗫嚅道:“我以为公子你……”
“以为我走了不会回来了?以为我要食言?”,魏纪年轻笑,继而缓步走进了大堂,又是一愣,那舞台之上,一张诺大的饭桌,足足有二十道菜,那眉心生莲花的红衣妙音俏生生的立在魏纪年面前,身侧则是那白衣遮面的苏紫姬。
“魏公子说什么食言呢?可能说与小女子一听?”,那红衣妙音巧笑嫣然,魅惑众生,一颦一笑间将女人的魅力散发的淋漓尽致,“来,公子,前辈,坐下来,边吃边说。”
魏纪年愣了片刻,随即摇头轻笑,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瞥了眼笑眯眯的帝江老头儿,随手将身侧的轻纱小妮子一把摁了下来,与其坐在一起,看着那俏脸明显一僵的妙音,玩味道:“我说,我要带她走,你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