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梓泉出去后,梧桐带着两个小丫鬟,替乔彤萱除去了头上繁复精致的新娘冠冕,替她按捏着头颈。
那副冠冕实在是沉重,光东珠就用了足足十颗,取一个十全十美的好意头。戴了这大半天,还要保持优雅的仪态,乔彤萱只觉得脖子僵硬无比。
“大嫂。”方锦书笑着进来,见礼道:“见过大嫂。”
明明是相熟的两人,此时身份却发生了变化。乔彤萱猛然听见她这样称呼,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快来坐。”她招呼着方锦书。
方锦书在她面前的锦凳上坐下,道:“你的嫁妆,大都放入库房了,还有少许放不下,母亲就开了两个偏院暂时放着。”
“你放心,有我替你看着呢,断断少不了一丝半毫。”
嫁妆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资本,是除了父母兄长、丈夫子嗣之外,唯一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财产。而且,这份财产收到高芒律法的保护。
所以,方锦书第一个对乔彤萱所交代的,便是她的嫁妆。
“有县主妹妹在,我有什么不放心。”乔彤萱打趣地笑道:“你可是个小富婆,断断看不上我那点东西。”
方锦书如今在广盈货行、百草味都有份子,这两家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商号。
广盈货行自不必说,经营了几年下来,彻底打响了名号。在各地开了分号,还成了皇商。百草味虽然刚刚开业不久,但有庆隆帝的御笔赐字,生意兴隆到无以复加。
作为这两家的股东,又得过好几次宫里的赏赐。方锦书的身家,在闺阁女儿之中,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丰厚。
“好呀,我这好心来说跟你听,你倒是笑话起我来了。”方锦书笑道:“院里的丫鬟我也都替你看过,不老实的我都替你赶出去了。”
方梓泉是方家嫡长子,司岚笙对他约束的紧,房里没有放人,近身伺候的也只是小厮。就连住所,也都在外院。
府里这上上下下的丫鬟,那些经年的家生子,总有不安分想要爬少爷床的人。但方梓泉除了请安,极少踏入内宅,她们也都找不到机会。
而今,好不容易等到方梓泉成了亲,司岚笙不便再伸手管着他院子里的事。
这些不安分的丫鬟,一个个心思便活络起来。总想着少奶奶才刚刚进门立足未稳,新媳妇脸皮薄,还要顾忌着名声,总不好发狠。
这想得原也没错,万一得逞了,至少能跟在方梓泉身边做一个通房丫鬟。
然而,她们却料错了。
乔彤萱怎样,还未可知。但至少方锦书,就头一个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
她要护着方家周全,方梓泉的后宅就一定要安慰。经历了坎坷的乔彤萱,足以胜任主母的身份,但这种事情,她这个小姑子出手,总比乔彤萱自己来要好的多。
她这一来,就跟乔彤萱讲了两件大事:一是嫁妆,一是丫鬟。这两件,都跟乔彤萱切身利益相关,极要紧。
“妹妹……”乔彤萱心头动容,握住她的手,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大嫂想说的,我都知道。”方锦书温言道:“翻了年,我也要出嫁了。就盼着哥哥嫂嫂能好好的,替我孝顺父母。”
她经历两世,明白乔太太离世对乔彤萱的巨大打击。
心灵上的疮痍,唯有用温暖去弥补。
自己能做的不多,但多做一点,总能让乔彤萱感受到点滴温暖。方锦书没有打算一蹴而就,先默默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乔彤萱轻轻“嗯”了一声,眼眶里有着湿意。
方锦书笑道:“快别这样,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她掏出丝帕替乔彤萱仔细地按了按眼角,一边道:“再说了,我这也不光是为了你。只有你好了,我哥哥才能好;我哥好了,我们家才能好。”
听她这样明明白白的道来,乔彤萱不由扑哧一乐,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让我好好感不自禁的想起,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出嫁的事实。
前一世的婚礼,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呢?
无奈的悲伤、绝望的挣扎,最后不得不收拾起心情,坐上那台无比风光的八抬大轿,成为身份尊贵的太子妃。
她放下笔,微微叹了口气。
过去的,始终已经过去。沉溺过去,不如放眼未来。
她的脑中,不期然的闪过权墨冼深邃如墨的眼眸,与内敛的深情。
这一世有他,下半生或许是件美好的事情,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