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教父他……他应该是有别的打算……”德拉科看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丹尼尔,感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这样的解释连自己都不相信,又要怎么说服丹尼尔。
奥罗拉坐在一旁也有些尴尬,丹尼尔从刚刚知道了斯内普教授完全没有追究那几个格兰芬多的责任后,就一直沉默到了现在,只是身上那股压抑着的暴躁气息却越来越明显,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没事,德拉科,考试即将来临,你和奥罗拉去复习吧,我去图书馆找几本书,这段时间落下的课很多。”丹尼尔勉强扯出个笑脸,起身出了公共休息室。转过身时,刚刚面对德拉科和奥罗拉时那股极力压抑的怒火令他的脸都有些扭曲起来,紧紧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也紧握成拳。
“哥哥,我觉得丹尼尔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奥罗拉有些担心,她了解丹尼尔,他一向是个越气愤越冷静的人,而气愤到极点时,那种冷静到似乎所有动作和言词都像是精确计算过的状态,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疯狂。
德拉科对丹尼尔的了解绝不比奥罗拉少,这种情形下他当然会同意奥罗拉的意见,两人紧随其后追着丹尼尔而去。
走到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口时,丹尼尔又忍不住回头走向了同在地下室的魔药办公室,抬头看看门上的画像,丹尼尔又离开了,可最终还是重新走回了魔药办公室的门前。
奥罗拉和德拉科从公共休息室出来时,正好看到了丹尼尔在楼梯和魔药办公室间来来回回的情形,两人迅速隐去了自己的身形,躲在离魔药办公室不远的地方注意着丹尼尔。
有时候,关心朋友,并不需要直接面对他的尴尬和隐私,适当的装傻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有些恍惚的目光落在画像中的美杜莎上,丹尼尔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去。高傲的美杜莎在询问了几次得不到回应后,也不再理会他了。
“啪——”紧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令一直直视着门的丹尼尔吓了一跳,门后头发油腻面色比以前更加青白的斯内普出现在了他面前。
“进来。”斯内普简短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回自己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坐下,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许多未动过的蛋糕和其他食物,似乎在等待谁来一起用。
看着丹尼尔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沙发上一副明显对立的样子,斯内普放在膝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握住些什么,最终又放了回去。
今天是丹尼尔从医疗翼出来的日子,他一定会知道自己对那件事的处理,所以斯内普不敢去医疗翼看丹尼尔,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着,他害怕看见丹尼尔怨恨的神色。提前从蜂蜜公爵糖果店里邮购的糖果刚刚到来,斯内普把这些摆出来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他想起丹尼尔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自嘲的看着面前的糖果,斯内普对自己的厌恶感更加沉重,他现在在做什么,想用一些糖果和礼物来弥补丹尼尔吗?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和那个令他厌恶的老蜜蜂有什么区别,难道有了这样的补偿,曾经的伤害就会消失不见吗?
“这个假期,我会搬出去居住,母亲她的家族原来的怀特庄园,我已经买了回来,以后我会住在那里。”丹尼尔清晰的听到自己完全不带一丝感情的话,他本来以为说出这些时他的声音会发抖,没想到真正说出时也很容易。
“你说什么?”正处于极度自我厌恶中的斯内普震惊的抬头,却下意识的顺着丹尼尔的话问出口,“买回怀特庄园需要一大笔金加隆,那些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直在卖魔药,生意很好,还有一些其他的途径,哈代家族也同意了卖出庄园。”丹尼尔很镇定的说。其实要买回庄园,他的钱还差很多,可他知道,只要开口,德拉科和奥罗拉都会不问理由的帮助他,这就是他一直珍视着的朋友——在不伤害自己家族的前提下会无条件的帮助他。
他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和这个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却屡次为别人的儿子而拼命,甚至放过谋杀自己儿子的凶手的“父亲”。
“那些钱不可能够你买回庄园,没人比我更了解魔药能卖出什么价钱,”斯内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霍格莫德那里的房子很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重新换个地方。”
“换地方?换到哪里,蜘蛛尾巷吗?别急着否认,你一直留着那里的房子不是吗?难道你还想让我一起和你继续缅怀你心目中那朵神圣的百合花吗!”丹尼尔压抑很久的怨恨终于倾泄而出,尖酸讽刺的话语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住口!莉莉的事不用你来管,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莉莉!”斯内普愤怒而彷徨,不光是为了丹尼尔提起的那个名字,也是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像当初和莉莉吵架后感觉即将失去莉莉时的感觉一样。
“当然,你的事不用我来管,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所以,我不想再继续和你住在一起,也不想要继续背负斯内普这个令我感到厌恶的姓氏,我本来就姓怀特,”丹尼尔激动的站起身,“是的,我的事应该由我自己来管,否则梅林才知道下次你又用我的‘父亲’的身份,用我本该得到的东西来换取什么?也许是莉莉波特的儿子的命,也或许是他一个心情不好时的发泄!”
“不……不是那样……”当时的情况我无法选择!斯内普却说不出口后面的话,没错,如果自己不是丹尼尔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资格代替他不再追究那几个格兰芬多的恶意谋杀,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然后不接受邓不利多的安抚。
“父亲?哈!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也许那个血缘检测魔法当时出了问题才对,我可不应该是这样‘伟大而深情’的,”刻意提高的声音令斯内普脸色阴沉,丹尼尔却不管不顾的说下去,“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爱人而无私奉献的双面间谍的儿子!这样的爱情可真令人赞叹!也许你更希望那个哈利波特是你的儿子!”
“闭嘴,闭嘴!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是你的父亲,这是无可质疑的事实,和其他人无关,更和那个‘波特’无关!”斯内普被丹尼乐所说的话激怒,愤怒之下甚至站起身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指向面前的男孩,可当他对上那张和自己极为相像的面孔时,他的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大脑中,克制了要出口的咒骂和魔杖中即将发出的魔咒。
“可笑,我根本就不需要父亲,母亲在魔法界为我留下了足够的加隆足够我在霍格沃茨读完书。如果说你是我的父亲,那么在我第一次去霍格沃茨上学前买学习用品时,你为什么会去计划着保护别人!在你的儿子还需要父亲保护时,你却能为了别人的儿子而不顾自己的生命!在我被八眼巨蛛拖进它们中间险些被吃掉时,我伟大的父亲又在哪里?”
丹尼尔怒吼出声,平息了下呼吸后,才带着一种残忍而快意的笑容道:“噢,不对,你出现了,你为我熬制了所有的魔药,同时还代替你仍然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宽恕了那几个谋杀者!真是心胸宽大的魔药教授,邓不利多爱的教育还真成功不是吗?”
“不,丹尼尔,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斯内普想要反驳丹尼尔所说的一切,却找不到一条能做为反驳的事例,丹尼尔的话像是揭去了他外在的所有遮掩令他身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的丑陋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好了,不要再说以后了,你以后会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的一切不是都已经给了你心里那朵纯洁无暇的百合花了吗?噢,对了,还有那个和那朵百合花有着相同颜色眼睛的波特,他是你用来缅怀那个女人,用来赎罪的不是吗?”丹尼尔脸上挂着无比嘲讽的笑容,用和斯内普那平时讽刺学生时一般无二的语气冷冷的说出了这些斯内普内心中最不想被人知晓的痛。
斯内普震惊中又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儿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扔给他一连串的钻心剜骨,令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即使现在,他也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想要拿起魔杖的冲动。
“好了,收起你廉价的父爱,我现在根本不需要,你还是去保护你那个女人生的整天惹是生非的波特好了。”
“站住,丹尼尔,你不能离开,怀特庄园,不合适你一个人居住,你必须和我一起直到成年,到那时,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拦。还有,你需要忘记这些事!”斯内普心里又一次涌起了上次的想法,他想让丹尼尔忘记这些事,这些他一直小心翼翼掩盖着的秘密,他的骄傲和尊严都不想令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被屡次讽刺。
“想对我施遗忘咒?哈……哈哈……真不愧是爱琳普琳斯的儿子,和她一样的爱情至上自私自利!”看着斯内普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丹尼尔心中的恶意越发无可抑制,“难道不是吗?爱琳普琳斯为了一个麻瓜男人抛弃了纯血巫师和斯莱特林的骄傲,抛弃了亲情,放弃了对她殷切期盼的父亲,只为了那虚无可笑的爱情。”
“够了,丹尼尔,现在喝了这瓶魔药然后去睡上一觉,把今天的一切全都忘掉。”斯内普双目通红,抖着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魔药,这种魔药可以让他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忘记一些事。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说出你心底一直不想承认的事了是吗?是的,她不但抛弃了父母,甚至连你,她唯一的儿子都不要了是吗?她明明知道那样肮脏充满暴力的家庭会为你带来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个叫托比亚的男人无视了你,她甚至不想让你成为一个巫师,就为了那个压根就不爱她,甚至害怕她,盼着她死的男人害怕魔法。”
看着面前深受打击的斯内普,丹尼尔感到自己心中的痛似乎有了发泄的出口,一股恼的喊道:“她为了那幻想中的爱情毁掉了你的童年甚至你的一生!”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比她更令人恶心!她至少还得到过那个麻瓜男人的爱,而你为了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女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责任、骄傲,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朋友,现在又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来让我这个从没有得到过一份完整父爱的儿子来替你还债,你比那个女人更令人恶心!”丹尼尔深埋在心里的一切都喊了出来,对于面前人的痛苦,他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痛快。
不,不是这样的,斯内普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那个孩子说的一切都让他的话显得苍白无力,是的,他一直在心底怨恨着自己的母亲,怨恨她为什么要甘心放弃身为巫师的骄傲,忍受那个可恶的、低贱的麻瓜男人的打骂和侮辱,怨恨她那给自己带来的所有童年恶梦的爱情。
现在,自己的儿子却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和那个女人——他曾经怨恨过的母亲,一样的沉迷于那虚无的爱情之中。
“是的,是的,爱情是伟大的,这不正是你所投奔的光明阵营中的邓不利多的宣言吗?我们这些天生就是食死徒,就该进阿兹卡班接受摄魂怪之吻的邪恶斯莱特林,又怎么比得上那个黄金男孩重要!”
“不过,即使是如此,不被理解,不被认同,我仍然骄傲于我是一个斯莱特林!不像你,你是个彻底的背叛者,你不配做一个斯莱特林,你享受了斯莱特林带给你的一切,却又为了那……”说到这里,丹尼尔停顿了下提高了声音用一种尖利的语调道“爱情,是的,伟大的爱情,放弃了斯莱特林的所有!”
“也许,你最初就应该去投奔光明!分院帽为什么会把你分到斯莱特林,它应该让你去格兰芬多才是,那里不但有你心爱的百合花,还有你向往的光明!”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艾琳普林斯的一切,你应该知道的,普林斯家族曾经在魔法界可是数一数二的纯血贵族世家,他们的最后一个继承人的下落,有很多人都在暗中关注,而且我母亲为了我能在你身边安稳的生存下去,还特意去调查过,蜘蛛尾巷周围认识那个酒鬼托比亚斯内普和他奇怪而懦弱的妻子的麻瓜可不少。”
“所以,”丹尼尔拉开公共休息室的门,站在门口时回头留下一句,“就让我这个活该被正义的格兰芬多恶作剧的邪恶的斯莱特林,独自生活,自生自灭吧!”
奥罗拉和德拉科站在门边,被突然拉开的门吓了一跳,几乎要忘记自己现在正隐身,奥罗拉还准备张口和丹尼尔打招呼,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德拉科捂住了嘴,然后快速后退一步紧贴着墙壁,看着丹尼尔从他们面前快步离开,冲进了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还好他没打算去其他地方。”奥罗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丹尼尔现在的状态还是最好别在霍格沃茨里乱逛才好,否则很容易和其他人起冲突。
“啪——”魔药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摔上,巨大的声音令正举步准备悄悄离开的奥罗拉和德拉科刚刚迈出的步子停在了半空中,直到半天不见其他反应后,两人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魔药办公室附近。
甩上门后的斯内普手中的魔杖也松了开来,整个人剧烈颤抖着连站立都做不到,直直的跪倒在地面上,双手抱头想要将那些直插他心底最深处的锋利刀刃拔出,却又再次被清醒的痛醒。
阴暗而昏黄的房间,迷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楼下的门被打开后酒瓶四处乱砸的碎裂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泣……
还有,还有那个瘦小而单薄的男孩在男人拳头下无助的躲闪,女人徒劳的遮挡着,却一直不肯用出自己与生俱来的魔力来改善这一切。
背着邋遢暴力的男人,曾经十分弱小的男孩偷偷跑出家门,奔向巷口等着他的红发女孩,那亮丽的色彩构成了他生命和未来中所有的光和温暖。
……
被分院帽分到斯莱特林时的欣喜,长桌尽头,一头铂金长发姿态高傲的俊美青年在他人冷漠的目光中向自己伸出的手……
……
第一次在铂金学长的帮助下卖出自己引以为傲的魔药,得到丰厚的报酬时的开心……
……
最后,时光定格在他被引到那个当时令所有向往力量和荣耀的斯莱特林为之疯狂的人面前,大加赞赏而不同于一般食死徒的对待,令他充满暴力的童年,以及那灰暗而屈辱的青年时光的所有自卑和怯懦一扫而空。
想起这么多年来似乎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忘忆,斯内普的眼前又交织着威森加摩法庭上被判关进阿兹卡班的昔日同学绝望的脸,他们看向被最伟大的白巫师担保而逃脱罪责的自己时那种嫉妒和恨意。
自己,从知道那个改变了大多数人命运的预言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强大的实力,众人的称赞,无数的荣誉,以及曾经认为遥不可及的友谊,还有自己从知道斯莱特林起就一直引以为傲的骄傲,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抛弃了,除了莉莉,他的生命中曾经奢望而又侥幸得到的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
斯莱特林最看重的荣耀和责任,一生不会背叛的朋友,他全都背叛抛弃了,如同那个一直令他厌恶而又可怜着的母亲,他也如同她一样,成为了爱情的奴隶。
自己和母亲执着的东西,有什么不同呢?
夜幕低垂,一向早早就亮起灯光的魔药教授办公室,今天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