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阁内,因着宁清远这句话,宁美清脸上漾出了一丝笑意,冷冷起身,转头看向卫如蔓:“蔓儿,你要随母亲回宁家吗?”
现在回宁家?
卫如蔓缓缓摇了摇头,此刻卫家正是最乱的时刻,卫成锋的这些姨娘往日里因着何夫人的压制,心中多少存着怨念,加之之前是宁清美不愿管家,趁着这时机定然是要争权夺利的,她辛辛苦苦的争斗是为了什么?可不是让卫府一团糟的。当下便笑着解释:“母亲,您与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他们多年未见,怕是回宁府有很多话要聊,蔓儿怕打扰了你们呢,等母亲下次带蔓儿回去,蔓儿再仔细认认人。”
听闻这话,宁清美脸上现出些许愧疚来,这些年来,皆是因为她的懦弱和胆怯,才让这个女儿吃了这般多的苦。甚至于之前她还在错怪她,以后,等以后,她一定得好好弥补蔓儿。
思及此,她也缓缓点了点头。毕竟十几年未回去,宁家中的几个哥哥定然是娶了嫂嫂添了人,也好,一下子回去的话,她的难堪全落在蔓儿眼中了。
宁清远起身,轻轻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这事情若是卫成锋没有处理好的话,可别想去宁府接宁清美回家。
“舅舅,蔓儿送送您。”卫如蔓将两人送出静思阁,这才又转身走入其中,老夫人此刻已然缓缓睁开双目,目光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愤怒。尤其是在见到何玉莲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时,心中便压抑不住怒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祖母,瞧您生气的,这件事其实也挺简单的,叫蔓儿来处理的话,莫不如让父亲纳了何夫人为姨娘,婉兮妹妹虽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到底也是父亲的女儿,到底还是一家人的。”卫如蔓嘴角勾起冷笑,飞快的来到老夫人身前,拿起她的手呼着气,“您可千万不能因为她们而伤了自己的身子,蔓儿会心疼的。”
老夫人的目光疑惑的落在卫如蔓身上,旋即便叹了口气。
是自己糊涂了,今日这诸多事情怎么可能是蔓儿策划的呢?说到底,她毕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便是再有脑子,也断然想不到这么多的。更何况,还有宁家!
想着老夫人看卫如蔓的目光便柔和起来,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一边的卫成锋,冷声道:“听到了吗?这件事你自己处理,若是让清美不满意不回卫府,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大约是感觉语气重了,老夫人这才指着卫婉兮道,“至于你这个女儿和李家的亲事,你这个父亲与他们好好商量着吧,散了吧,都散了吧。”
老夫人此刻的确是见到他们就头疼。
卫成锋之前被宁清远那般讽刺,此刻也觉得面上过不去,叹息一声转头看着李平贵,又瞧了瞧李林卫。
若是之前卫婉兮还是卫府的嫡女,这桩婚事定然是不能这般马虎过去的,然而如今婉兮的身份被揭穿,他倒是觉得对不住李平贵了,这婚事却是要好好商量一下了。
挥了挥手,让丫鬟将李林卫身上的绳子解开,卫成锋上前与李平贵低声说了几句,瞧着李平贵将李林卫扶起缓缓离去,这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老夫人缓缓走入后堂,心中感慨一声,对着那些姨娘挥挥手:“都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母亲休息了。”
卫如蔓扶着老夫人躺下休息,这才拉着她的手安慰:“祖母,虽然父亲今日这事做的不地道,不过蔓儿想着母亲这些年毕竟是喜欢父亲的,父亲与何夫人的事情怕是何夫人刻意勾引的,母亲一定能够想通的,祖母您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得让何夫人得逞了?”
老夫人一时没明白卫如蔓的意思。
“祖母你想啊,何夫人这么费劲心思的进卫府,不就是为了嫁入卫府吗?如今蔓儿让父亲纳了她为妾,祖母以后可以随时磋磨她不是?”
老夫人眼睛就是一亮,拉着卫如蔓一阵感慨:“蔓儿啊,还是你体谅祖母啊,只是你外祖那边……”
“祖母尽管宽心,蔓儿是卫家人,自然是向着卫家的,若是宁家有人对卫家不满,蔓儿定然尽心解释的。”
“好孩子,好孩子!”
卫如蔓出静思阁时,外头已经恢复了平静,素雨跟在她身边,低声问:“小姐,您为何不趁机让何夫人和四小姐滚出卫府?为何要建议大老爷将她们留下?”
雪花一片一片,卫如蔓伸手接了一片,瞧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这才道:“婉兮毕竟是卫家的人,若是我这般建议,父亲祖母怎么看我?”
瞧着素雨那懵懂的眼神,卫如蔓轻轻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卫府之内谁人不是带着面具做人?我是卫府的嫡女,自然不能给人霸道强势又喜好争风吃醋的印象,知道吗?虽然婉兮与我不和,我依然要为卫家着想。”
素雨这才缓缓点头。
“那小姐,如今我们是回柔云院,还是……”
“回去吧,母亲若是回宁府,兰嬷嬷便是没人照顾了,哎……”
素雨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是瞧着此刻的卫如蔓,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出声。
回到柔云院之后,两人果然见到了一脸惬意躺在床上的兰嬷嬷,卫如蔓上前:“嬷嬷,母亲可是回来过了?”
“三小姐,老奴今日真是高兴,很多年没这么高兴了。”
兰嬷嬷因着心情整个人都熠熠发光一般:“大少爷居然来接小姐回家了,真好,没想到老奴今生能见到这样的一幕,真是死也值了。”
“嬷嬷,可不兴说这样的话,以后您还有很长的福要享呢。”卫如蔓亦有些感动,前世她与嬷嬷并没有那么亲近,所以也没有这诸多感慨,然而今世,她救回了嬷嬷,定然是不能够让她这般早早去了,往后的幸福她想让更多在乎她的人见证。
兰嬷嬷听着这话,低低的“哎”了一声,眼睛弯成一条线。
京都的卫家刚结束了一场闹剧,此刻正离开京都往北边赶去的十万大军,却是遇上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元修,你瞧着这事情怎么办?”楚慕鸣打马而回,叹息一声,“前头的山路塌方了,若是我们强行从这条路过去,定然是要再度开山的,不说危险,便是时间也要耽误不少。但是若选择最近的山道……”
顾元修的面色也不好看:“怕是有埋伏吧?”
两人均是叹息一声。作为先锋,他们俩难兄难弟被安平王直接派了出来,其目的自然是想着好好磨练两人。
咬了咬牙,顾元修狠了狠心:“开山。”
不是他惧怕那些人暗中的埋伏,而是十万大军不能轻易冒险。
安平王在后方,接到消息的时候微微颔首,倒是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低着头,瞧着手中的一瓶药,想着顾元修此前与他说的话:“父亲,如果坚持不下去,记得服下。”
这是一瓶毒药,打开那张纸时,他已然清楚了一切。
望向远方,此刻的他心中一片感慨。
而此刻的七皇子府中,楚慕真却是一把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罗,愤恨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冷声问:“李林卫那小子呢?”
“对,都是李林卫那小子出的鬼主意,这下子不仅没用,反倒是我们的人折进去了好些,这小子现在却躲着不见七皇子了,莫不是自知有愧逃了?”边上嘴边带着一颗大黑痣的年轻人目光微眯,语气阴沉。
坐在七皇子身边的秦侧妃却是冷冷哼了一声:“当初妾身便说这姓李的不靠谱,殿下偏不信,这下倒好,最好的机会便这么溜过去了,如今十万大军离京,我们便是有通天的手段,又能如何?”
楚慕真咬牙切齿,但很快气呼呼的喝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完,瞧着秦侧妃一脸不悦,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去让下人炖点雪梨来。”
看着秦侧妃袅娜离去,楚慕真阴狠的咬咬牙,这才看向边上的年轻人:“沐雨,你去瞧瞧李林卫,看看究竟是何状况,还有,若是他无事,派他跟去。”
沐雨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楚慕真:“七皇子,李林卫只是一介书生,您真的……”
“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楚慕真挥手。
等厅中清净下来,楚慕真这才猛地一拍桌子,暗恨的嗤笑一声:“我的好弟弟,这次是我失策了,只是自古北地多风险,七哥真是期待你遇险的那日呢。”
卫如蔓在柔云院安静的看书,突然一只白鸽飞进窗户,素雨皱眉上前:“奇怪了,这么冷的天,谁会将白鸽放出来,岂不是让鸟儿寻死吗?谁家这般心狠啊?”
“拿过来吧。”卫如蔓啪的一声放下书卷,抬头看向素雨,便见她用锦帕包着白鸽抱了过来,她凑过头仔细一看,果然在白鸽脚下绑着一个小筒。
“咦,还真是飞鸽传信呢。”素雨像是见到了稀奇物一般,脸上有了笑意,“小姐快看看,是谁的信?”
“这些白鸽是精心训练过的,不会飞错地方的。”
瞧着素雨这般看热闹的心思,卫如蔓无奈解释,旋即摇晃了一下手中细如筷子的小竹筒,挑眉道:“这信,是给我的。”
素雨张了张嘴,到底是自知有愧,很快闭上,委屈着:“小姐是与谁通信来着,奴婢怎么不知?”
卫如蔓无奈的摇摇头,让素雨取来针,小心一捅,纸团掉落出来,打开纸瞧着上头的字,卫如蔓的双眸微微眯起。
“哼,这么迫不及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