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不是江妃姐姐么?”
小径深处,转出一行妃嫔,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大批宫娥、太监。
为首的却是慧妃、丽妃,还有其他嫔妾、贵人,足足十余人。
容颜俏丽、各有千秋,衣裳华美、妆容精致,柔情似水、热情如火偿。
说话的是丽妃,一双美眸落在前方的红衣女子身上,微微上扬,嘴角却饱含讥诮,连带声音也充满讥讽。
“丽妃妹妹。”
江妃回过身来,就见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款款走来,她皮笑肉不笑地朝丽妃颌首。
她老早就瞧见这群女人,所以才匆匆往慈宁宫走去,谁知丽妃这贱人竟然喊住她,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
“婢妾见过江妃姐姐。”
除去慧妃和丽妃,其余嫔妾、贵人纷纷屈膝见礼。
江妃心情不好,阴着脸色摆手,“免礼。”
丽妃抿唇轻笑,“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着,又咯咯笑出声来,“姐姐,皇上虽然许久未踏进后宫,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呀。瞧瞧这小脸,白得骇人,还有这黑眼圈,啧啧。你这样去见太后,多失礼呀,若是惹恼了太后,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熬。”
江妃脸色白了又白,手指绞着丝帛,冷冷一笑,“瞧妹妹这话说的,本宫脸色憔悴,皇上不来还情有可原。可妹妹花容月貌,也不见得皇上上你那呀。”
“你!”丽妃被戳了痛处,脸色顿时阴骛起来,眸色渗出丝丝阴狠。
身后的贵人见状,心下一惊,恐生出事端,忙拉住丽妃的衣袖,朝丽妃摇了摇头。
江妃眯眸,她知道那贵人,一年前进宫,跟丽妃走得很近,据说是丽妃的远亲,都是蜀地的蛮夷。
“呵!姐姐,听说你父亲镇西将军被皇上派驻西疆,西疆那地方,匪盗多,环境恶劣,你父亲也一大把年纪了,这可怎么了得。这皇上也真是的,也不心疼心疼姐姐。”
丽妃缓缓一笑,端得美艳无双。
江妃却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巴,她面容憔悴确实是为她父亲之事,皇上不念恩情,将她老父派到西疆。
还下旨若非传召,永世不得回京,没了娘家的仰仗,她后宫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她讨厌丽妃那张烂嘴,更恨的却是龙谷宫里的女人。
若非那个女人,哪会惹出诸多事端。
她还是四妃中最受宠的,说不定以她父亲的地位,贵妃之位迟早是她囊中之物,哪容得到丽妃这贱人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哦,还有慧妃妹妹,听说你哥哥也被皇上派遣到江东治理水患去了。江东那地方,流民聚居......”
慧妃坐山观虎斗,不料城门之火殃及池鱼。
美眸中闪过厌恶,面上却笑得端庄典雅。
慧妃心道,这丽妃性子骄纵,喜怒形于色,此番丽妃之父远在蜀地,皇上独宠妖女之事未及传到蜀地,而她兄长杨国公和江妃之父镇西将军被她们拖下水,遭皇上厌恶,落不到好下场。
蜀王躲过一难,丽妃难免得意,以为今后可以骑到她们头上,消息刚传出,她就敢对她们冷嘲热讽,真以为她慧妃和江妃会惧了她不成?
“江妃姐姐和慧妃妹妹或许还不知吧,你们父兄遭难,都是龙谷宫那位在作怪,你们也别怨我,我说得都是知心知底的话。咱们是自家姐妹,这么多年来,皇上也没见得独宠谁,偏偏那位一来,就夺了龙宠,咱们再不商讨商讨对策,以后后宫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丽妃此话一出,一众妃嫔皆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龙谷宫住了人,还是一个亡了国、被夫婿抛起的女人,偏骑到她们头上,她们夜夜盼,也不见得盼来君王,那女人却夜夜承雨露,叫她们怎么不恨?
可再恨,她们也只敢在自个儿寝宫里抱怨两句,哪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众妃都道,丽妃不要命了。
“丽妃姐姐,谨言慎行。”慧妃起初也被骇住,暗道,丽妃这性子,若非她有个藩王父亲,怕是早被打入冷宫,哪容得到她放肆?
江妃神色诡异,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丽妃愚蠢,这话若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惹来厌弃,她可不想被牵连,只能堵住悠悠众口,祈祷被传到皇上那。
而今皇上被那贱人迷了心智,可皇宫三千佳丽,皇上迟早会腻了,男人向来如此,何况他还是帝王,万不可能独宠一人。
就算他想独宠龙谷宫那位,太后也不允。
这不,太后坐不住了,继镇西将军、杨国公被遣派后,太后今早传召后宫三品以上的妃嫔前往慈宁宫。
名为聚宴,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太后向来不理后宫俗世,此番聚宴,定然是出了大事,而近来除了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上独宠妖女,便无其他大事。
她们这些妃嫔,现在就是受诏,前往慈宁宫。
一番唇枪舌战,谈到龙谷宫里那位戛然而止。
浩浩荡荡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朝慈宁宫走去,却有默契地闭口不谈龙谷宫里那位。
出了御花园,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咦,怎么不见静妃?”
江妃走在前方,闻言冷笑,“静妃一心向佛,不争不抢,哪像我们这些俗人,天天斗个你死我活。”
听她之言,对静妃不满至极。
慧妃笑道:“前些日子,太后身子不爽,静妃到静慈庵替太后拜佛祈福去了。”
丽妃向来讨厌无权无势的静妃,不由嗤笑出声,“什么祈福,谁知道她是替太后祈求安康,还是替自个儿求得恩宠?一个出身低微的贱蹄子,天天正儿八经的,别以为谁都是傻子,什么不争不抢,全都是作的。我看她那双眼睛,狐媚得很,见到皇上那会儿,恨不得扑上去,偏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
说到这里,丽妃啐了一口,“贱蹄子,说起她,本宫都嫌脏。”
丽妃恼她,也不是没有原因。
先前有一次,她夜间经过望月亭,瞧见她脱个精光,柔若无骨地就贴到皇上身上,皇上趴在桌上,瞧他那样子,分明是喝了烂醉。
她那时气得火冒三丈,什么冰清玉洁,都是装出来的,趁着皇上醉酒勾引皇上,若非她出现打断,皇上都跟她翻云覆雨了。
她从未见过那样柔情似水的帝王,一双凤眸深邃迷人,盈了水润月光,不断地引人沉沦,他嘴中不知呢喃了什么,边在静妃雪白的胸脯上磨蹭,边闷笑出声。
“贱人!”丽妃低咒。
想起那一幕,她既恼恨静妃,却又忍不住想皇帝那魅惑的模样。
若皇上能那样对她,她死也甘愿。
众人知丽妃厌恶静妃,一贯和静妃作对,见她如此辱骂,也没多言。
龙谷宫内,弦歌将修离墨送走,连日来一直休憩,这会儿子也没了睡意,随意在书架上找了本野史来看。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宫外传来吵闹声。
“翠环,何事吵吵闹闹?”弦歌拉开殿门,不由地隆起眉梢。
龙谷宫外,站了数个太监,瞧他们的装饰,不似龙谷宫的太监,且她没见过他们。
唤作翠环的宫女见她出来,脸色微变,声音也抖了起来,“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不是姑娘有多可怕,而是先前伺候姑娘的宫女,拦不住擅闯龙谷宫的镇西将军,镇西将军劈头盖脸咒骂姑娘,姑娘事后虽压了下来,帝王还是知晓了此事。
震怒之下,帝王想处罚那宫女,姑娘求了情,帝王允了,可她和那宫女是同乡,私底下关系也甚好,后来郎公公暗地却带那宫女离开,只说她护住不利。
那宫女回来时遍体鳞伤,高烧之下,差点丢了性命,她清楚皇上明面上答应了姑娘,却在背地里处罚那宫女。
后来郎公公让她负责照顾姑娘,且千叮咛万嘱咐,凡事都尽量依姑娘,却不能任她胡来。
她清楚姑娘的重要性,一直胆战心惊,谁想太后竟派人过来,说请姑娘到慈宁宫一见。
她不敢擅自做主,放姑娘离开,可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不敢违抗。
一个劲拿皇上出来当挡箭牌,太后派过来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方争吵,都没想到惊扰到了姑娘。
那太监见殿门打开,清丽典雅的女子走了出来,鹅蛋脸、柳叶眉,想着能住在龙谷宫的,定然是太后所说的那女子。
心下不由蔑视,这女子的容貌,远远不及后妃,皇上怎就宠幸这样姿色的女子?
弦歌感觉到不善的目光,凭着感觉看了过去。
那太监眼中的鄙夷更深,尖锐的声音响起,“这位可是沐姑娘?”
那姿态、那神色,骄傲到不行。
“你是?”弦歌本不想搭理他,可她近来给修离墨招惹的麻烦够多了,怕这人又非善茬。
太监上上下下打量她,哼了一声,“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去哪?”
“慈宁宫,太后想见见姑娘。”太监冷笑。
任翠环等人多加阻拦,弦歌还是跟了那太监前往慈宁宫。
修离墨的生母千澜初,恐怕这是鸿门宴吧。
她清楚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她去死,可千澜初是他生母,她不愿他为难。
阴昭的话,镇西将军的话,不断地在脑海里浮现。
修离墨而今为帝王,他肩负天下苍生,他的心很大,再也不能只容她一人,做帝王的女人,首先学会的就是要忍。
忍群臣的辱骂,忍他的女人。
他日理万机,难道还要每日顾及她的喜怒哀乐?
“快,去金銮殿跟皇上禀报,说姑娘被太后请去慈宁宫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翠环心下不安,派了小太监去金銮殿。
一路弯弯绕绕,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走到慈宁宫。
弦歌以为慕幽皇宫、夏川皇宫够大了,没想到这东燕国的皇宫,比两国皇宫大出一倍不止。
太监进去通报,她站在慈宁宫外,抬眼看着金字招牌,微微眯眼,夏日的光线泛过金光,刺得她双眼微痛。
很快,那太监出来,领了她进去。
方才进门,宫殿内数十道目光纷纷落到她身上。
好奇、嫉妒、羡慕,她尽收眼底。
扫了一眼,满堂莺莺燕燕,如春日争奇斗艳的百花。
二三十余人,都是那人的妃嫔。
弦歌心下悲怆,喉间涌上苦涩,她怎么也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这幅场景。
太后这下马威,果然膈应到她了。
她从没想过要见他的女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一刻,她发觉自己很妒忌。
面对这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凭什么以为修离墨会弃她们不顾,要她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
敛了心神,弦歌这才抬头看向上首的太后。
只一眼,弦歌生生震住。
她以为李茗沁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却不想这太后比她更美,这种美不仅是面貌美,还是发自骨子里的美。
千澜初自小习武,眉宇间英气略显,身姿柔美,阴柔与阳刚浑然一体,年逾四十,却犹如二十余岁的少女,妩媚风韵。
一袭素色凤袍,青丝以玉簪束起,却美得如同九天玄女,风头压过了在场的所有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