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桐早上起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到摇摇晃晃正要出门的赵河。他掀开被子一把拉住赵河坐下,“你是不是不舒服?”
赵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就连额头也不住冒着虚汗。手一摸到他的额头,魏桐脸色微变,“你昨天晚上是去偷鸡摸狗还是打劫放火了?头这么烫?”
手底下的温度让魏桐有些心惊,“赶紧上床,今天的班我替你值了,梁总管那里我去说说。”赵河浑身没力气,没能阻止得了魏桐的动作,只着急的说道:“一个月就这么一天休息的日子,你不是还要去看你妹妹,快放手,撑撑不会有事的。”
“没事?”魏桐轻轻一推,赵河便被推到在床上,“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出去走一圈,刚出门就昏倒了,来个御前失仪就很好吗?”赵河反驳无效,被魏桐塞进被窝里,又塞了药丸子吞下。之前魏桐发烧的时候还余下一些药,虽然不一定对症,但是总比没药吃要好一点。
做下人的除了主子恩典,谁又能够请得了太医这等人物呢?
出门看着微微发白的天际,魏桐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他能够默默做一个旁观者,没想到还有亲身参与的可能。
梁九功看着在门外站着的魏桐,眉头微挑,“赵河那小子怎么了?”
“梁总管,赵河他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替他过来了。”魏桐没说太明白,按照规矩,赵河这种情况是应该挪出去,但是能瞒着魏桐还是先瞒着了,挪出去的基本就没有挪回来的可能了。梁九功看了一眼魏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着是自己手里的人,他自然有所偏向,也没有开口。
等了一会儿,梁九功掐着时间进去唤醒康熙,直到里头传来声响,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们才端着东西进去。魏桐端着水盆放到了盥洗架上,默默退到旁边。梁九功伺候着康熙换完衣服,又绞了帕子递给皇上,等到皇上收拾好后,早膳也已经摆放好了。
康熙舒展了下手脚,抬眼看到站在旁边的魏桐,眼眸里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今天不是你轮休?”声音淡淡,听不出是特意的还是随口提起。
魏桐想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昏迷的赵河,身后出了冷汗,“回皇上,赵河早上看起来不太舒服,奴才想着让他多休息休息,因此跟他换了班。”魏桐尽量轻描淡写了赵河的情况,好在康熙也没有注意,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伺候着康熙吃完膳食,魏桐默默跟着康熙去开朝会。说到上朝,最开始的时候魏桐还以为是跟电视上看到的一群人分成数列等着皇上前来的那样,结果那样的朝会实际上并不是清朝的主流。
太和殿的大朝会基本上一个月只开一次,常朝是逢五逢十在乾清门召开。不过小朝会却是不少,康熙时常会召集重要的大臣在暖阁召开会议。今日便是小朝会,守在门外的魏桐完全没有紧张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最开始预设的铺垫太长了,到了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了。
自从来到御前之后,魏桐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鳌拜。鳌拜的确是三大五粗的样子,高大的身材以及身上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康熙跟前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打杀,谁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或许是因为大权在握,或许是因为目中无人,即使隔着一道门,有时候外头伺候的人还是能够听到鳌拜咄咄逼人的洪亮嗓门。
而在第一次听到这样对话的时候,魏桐也深深理解康熙容不下鳌拜的心理。即使是救宋朝于危难之中的杨家都逃不了被宰割的命运,更何况是本身便有这样嫌疑的人?
而一个时辰之后,站在武英殿门前,看着鳌拜从眼前经过,在门口听着索额图的话,随手解下佩刀丢给御前侍卫。魏桐发现,不是不紧张,而是未到时候,才不紧张。看着鳌拜进去的背影,还有那渐渐关上的门,魏桐的心跳都快到了一百八十码的速度。这种历史大片在你眼前一点点揭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紧张到喉咙发渴,又迫不及待想看到后续。
门口的侍卫在门关上之后悄无声息地变多,整个武英殿都被围了起来,气氛严肃到了极点。
不过一刻钟,殿内的气氛便隐约不对了起来。桌椅摔倒的声音,喝骂的声音,拳肉相击的声音......而门外的人纵使听到了门内的不对劲,然而一个个都肃穆地站着,那个握着鳌拜佩刀的侍卫脸色尤其严肃,眼神凶狠地扫射着,一旦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估计会被当场格杀勿论。
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人有丝毫的动弹。
时间一点点过去,紧张的气氛愈演愈烈,终于在一个顶峰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屋内全无动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都是假象。
魏桐不管其他人是多么的紧张,内心却突然一松。
鳌拜,失败了。
而在侍卫终于忍不住冲进去的时候,大门打开,那些魏桐万分熟悉的身影或站或跪,这个事情更加成为一个事实。门内跪倒在地上被压得死死的鳌拜破口大骂,怒目圆睁:“小皇帝!枉费我鳌拜天天想着如何为大清出谋划策,天天想着为皇上效忠,没想到皇上心里却是这么算计着微臣,如此慢待忠臣,实在是令人寒心!”
康熙高站殿堂之上,看着底下狼狈不堪,身上衣物沾满斑驳血迹的鳌拜微微一笑,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愈发冰冷:“鳌拜,你倒是好好想想,为何朕会容不得你这位忠臣。”那摄人的怒气在话语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淡淡的余威。
“压下去。”
鳌拜还待说些什么,康熙却已经不想再听了,微一摆手,站在身后的侍卫上前打昏鳌拜,立马把人给带下去了。
刚刚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康熙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底下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敢打扰静静站着的康熙。就连索额图也只敢在旁边站着不敢开口,或许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鳌拜曾是多少人心里的大石头啊!
此时的康熙在想什么,魏桐并不清楚。但是鳌拜的下狱并不代表着事情的结束,之后朝政之争才是康熙紧接而来的一个难关。只是鳌拜,这个康熙成功之路的第一块绊脚石,终于是消失了......
御前的人或多或少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这样要掉头的事情,谁都不敢往外传,嘴巴闭得死死的,任那些察觉到异样的人如何打听都打听不来。至于那些知道鳌拜还没从宫里出来的人会如何想,那是那些人自己的事情。
今晚也是赵河轮夜班,魏桐心里默默地祝福了一下他的身体,而后打起精神做好今晚熬夜的准备。虽说魏桐在最开始的时候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在熬夜的时候睡得跟死猪一样,但是在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才发现人的潜力总是逼逼就有了。本来还担心会听不到康熙起夜的声音,后来发现根本连打盹都不安稳,康熙翻身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守在外间的小榻上,魏桐听着屋内康熙不断翻身的声音,也完全没有睡意,今夜睡不着的人许是不少。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之前还说着睡不着呢,真是光速打脸。晃晃脑袋,魏桐听到里间传来轻微的动静,这才明白自己醒过来的原因。轻声叫了句皇上,魏桐摸索着进了里间。就着淡淡的月色,魏桐看到康熙只着中衣坐在桌子桌子旁边,刚想去点亮烛光便被康熙制止了,“不用点了,朕只是小坐一会儿。”
魏桐顿了顿,摸索着取了外衣披在康熙身上,这才退到一边。
银白的月色挥洒一片,微凉的天气,清风夹杂着花香从窗外飘来,给原本静谧的夜色渲染德清幽。康熙坐在屋内不发一言,魏桐在身后也站得淡然。
等到康熙情绪稳定了,自然就会自己上床去了。
只不过魏桐没想到康熙会同他说话,“魏桐,你是不是觉得,朕现在这样很没种?为了这点小事居然就睡不着了?”虽然语气淡淡,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深思。这话一出,魏桐整个人跪了下来,“皇上言重,奴才万万不敢。”
“你起来,不过是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康熙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语气带着点点不满。魏桐揣摩了一下,重新站起来,轻声说道:“皇上不过是情绪激荡,等到平稳些便好了。”
“你倒会说话。”康熙轻笑着摇摇头,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却也不像是在担心。半隐在黑暗中的脸上却的的确确没有怒意。
“平日里你喜欢做些什么?”康熙随意地发问。
“奴才喜欢练练字,有时间的话便去奴才之前的朋友那里走走。”魏桐察觉到今夜康熙的不同。
“说来你的字练得如何?”一想到魏桐的字,康熙的脸色就有点微妙,实在是……一言难尽。
“奴才的字......皇上您不是不知道。”专戳痛脚。
“哈哈,明日你写一个给朕看看,要是没有进步,你就好好抄去吧。”
.......哇特?
“那奴才估计需要先准备准备了。”
“还没给朕过目就先怂了?”
“奴才这是未卜先知。”
“魏桐啊魏桐,你可真是会耍嘴皮子。”
今夜康熙在想什么,魏桐猜不到,只是这样平易近人的康熙的确少见,但是魏桐却觉得这样的康熙宛若从神坛走下来,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影视剧里老谋深算,无一不精的神人。
当然康熙并不是喜形于色的人,最开始的时候魏桐还能够偶尔从他脸上看出当时的情绪,但是渐渐的,却再也没有人能够查探出来了。而这不过仅仅是半年的时光。虽然年轻,虽然之前还有个鳌拜压制着,却已经没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端。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