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暧昧的暗示,没有轻浮的挑逗,也没有低三下四的哀求,程远航以直系领导的身份对白狐下了命令。
他高大的身躯蹲在地上,双臂向后展开,做了个反手的动作,等待白狐上来。冷静的眼神平时前方,看不出悲喜。
白狐当即愣住了,她一条腿受伤,身体的一大半重量压在没有受伤的一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远航依然绷着脸,他薄唇绷成了冷硬的直线,缄默不语。
一来,他现在和白狐的关心很尴尬,他不想多说什么,说的越多也许会把她推的越远。
二来,他在军事演习中的错误决定,让人整个人都阴沉沉的,无法再提起精神做别的。
白狐梗着脖子冷冷道,“不用了。”
程远航的态度比刚才还要冷静坚决,“白狐,身为一个职业军人,告诉我军人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白狐咬牙,从不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服从。”
“很好,白狐,你敢不服从我的指示?”程远航这会儿的立场绝对是公事公办,一点情面也没有讲。
终于,白狐爬上了程远航的后背,纤长的双臂环抱住程远航的脖子。
程远航双臂拖住她的腿弯,将人稳稳的背起来,他直起身,有力的步伐迈开,坚定不移的往下走。
她的前身贴着他的后背,温度在热带地区很容易提升,加之此时此刻已经日出,温度正在直线往上。
很快,潮湿的汗水溢出了两人的身体,,湿哒哒汗水将两人的衣服都染成了更深的颜色。
潮湿和热气混合,搅拌、纠缠,制造出一种名为荷尔蒙的物质。
程远航好像不知道疲惫一样,一步一步都走的很慢很稳。
白狐咬了咬唇,眼眶灼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低头,泪水打在程远航的作训服上,他的外套刚才已经被撕碎了,这会儿只穿了短袖,一滴泪的分量砸在上面很明显。
“很热,我流汗了。”白狐亡羊补牢的解释了一句。
程远航看看下面的路,“再坚持一会。”
白狐趴在他背部,鼻息粗重的几乎要失控,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压住了哽咽,“歇会儿吧。”
“不用。”程远航回了两个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
白狐猜到他是为了昨晚上的事儿闹心,便道,“昨天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都会错处错误的判断,你不要太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坎儿,三爷会理解,也会体谅你。”
这种安慰不像是情侣之间,而是战友。
程远航脸上有细细的汗水,尤其是鼻梁和额头,一低头啪嗒往下掉,“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军人,一般人犯的错,军人不可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了。”
白狐将下嘴唇咬进嘴巴,上下牙齿死死的揪着一点点肉,咬的生疼,足足酝酿了有五分钟,她才说,“如果一定要追究,这件事错在我,是我挠乱了你的判断力,所以如果上面要处分,我也一起。”
程远航真想不懂,到底女人都是什么心思,他真心想不懂了!
“白狐,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净彻底,我不需要一个女人同情,更不需要一个女人替我挨鞭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狐也加大了声音。
程远航哼了哼,“不是?刚才的话不是同情怜悯?我没跌个那个份儿上,别用你可怜的同情心侮辱我的尊严,也别想侮辱我的军装!”
“你……”白狐愤然咬牙,恼的不再跟他争辩半句,不识好歹的东西!那就一个人承认所有吧,最好狠狠的惩罚你!犟驴!
程远航心里沉着气,后背上的人看不到他脸上的哀伤。
傻瓜,他怎么舍得让她主动陪他受罪,军队给出的处分不会轻松,他不能让她的军旅生涯有这样的污点。
白狐,干干净净的来到c军区,也要干干净净风风光光离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希望你都好好的。
心里疼的几乎断气……
程远航吸了吸气,再度沉默着进发。
三爷亲手帮盛夏把身上的伤口全部清理一遍,又涂上了药,脚踝伤的太严重,只好缠上几圈绷带。
三爷将她小小的身板扒干净,在她半睡半醒中,帮她换上了他的干净大t恤,t恤包裹盛夏的身板,长度盖住了大腿,三爷又找了一条自己的短裤给她穿上。
“我要见猎鹰。”帐篷外突然传来通讯员的声音。
警卫员厉声道,“不行,猎鹰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见他,猎鹰现在有要紧事在处理,你等等吧。”
通讯员焦急的浑身冒烟儿,“我现在就有要紧事,马上通知猎鹰,快!”
警卫员大手一伸,公事公办的阻断他,“猎鹰有话,不得不从,你等着。”
通讯员这下急的直接挠头了,干脆对着帐篷喊,“猎鹰,猎鹰!”
通讯员咔吧掏出腰间的配枪,黑洞洞对准通讯员的脑袋,“别喊!”
三爷蹙蹙眉头,一条薄薄的被子盖在盛夏的腹部,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擦了擦手心,转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怎么了?”
通委员咔吧收起手枪,敬礼,“报告!他非要见你,我跟他说……”
三爷摆手,不让他继续说,而是看着通讯员道,“我跟你过去。”
通讯员呆了,两只眼睛跟见到大罗神仙似的,“猎鹰,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呵呵,他怎么会不知道?
事情闹成这样,上面估计早就坐不住想按着他的脖子问罪了吧?
果不其然,三爷拿起电话,里面轰隆隆一阵迫击炮。
“冷夜宸,你不想混了!你竟然擅自更改演习任务!你竟然敢胡乱改变演习时长!你想死!”
第一个冲进来的声音是迫不及待想杀人的段仕洪。
三爷棱角生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单手插入军裤的裤兜,挺拔的身躯几乎要冲破帐篷的顶层。
“冷三!你特么的想死是吧!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打报告!为什么不经过军部的同意!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整个军部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玛德!混蛋!”
第二个冒出来的声音是陈震廷,而且陈震廷显然是面子上挂不住,生气的同时又心疼,心疼的同时又窝火!
他看中的人啊!竟然关键时刻扯了淡!
骂完,陈震廷还是觉得不解气,拿起话筒接着骂,“军区准备了三个月,就为了有一个实力对抗!三个月!操!被你一个人毁了,你马上给我滚回来!我一枪崩了你!”
三爷依然面无表情。
这个结果,在他决定提前结束对抗赛的时候就料到了。
可是站在旁边的通讯员和警卫员哪儿扛得住大领导这么狗血淋头的骂,吓得腿儿软。
三爷把大手捂住听筒,压住了里面的声音,里面稀里哗啦骂了大概半个小时。
骂的整个指挥部的人都懵了,娘啊,照这个节奏,回去八成要卷铺盖滚蛋啊!
终于,骂声停住了,而这个过程,三爷一句话都没说。
“冷三儿,说话!”
陈震廷一屁股坐下,口干舌燥的他拿起杯子喝一口,又噗嗤一口全喷出去。
“操!什么玩意儿!”
站他对面的段仕洪黑了脸,一低头,呵呵呵,刚才陈震廷的茶水全喷他身上了。
三爷这才把听筒放耳边,“司令员想让我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你现在犯了大错,严重违反军规!你个不觉死的鬼!”陈震廷在那边邦邦用力的砸桌子。
三爷不急不躁道,“我违反了什么军规?”
段仕洪一把抢过来电话,“你擅自更改演习计划,打乱整个节奏,上面很生气!”
三爷长长的手指搓了搓眉心,“哦?演习有什么计划?既然是对抗演习,既然是当做真实作战演练,就必须做好处理任何突发情况的准备,我军改变策略,旨在考验对方应变能力,何错之有?”
段仕洪“嘭”一把拍陈震廷的办公桌,他拍的很大力,桌子上的地球仪跳了一下。
“混账!你还敢狡辩?演习章程明明白白写着十五到二十天!项目包括海陆空,你呢?!”
陈震廷斜斜瞄一眼段仕洪,把地球仪扶正。
三爷这次更为淡然,“演习就是战争,战争不是训练,战争讲究快速有效的歼灭敌人,以最小消耗赢取最大胜利,我在十天内完成了十五天的计划,节约了人力物力财力,达到了多快好省的效果,敢问军长,这也算错?”
“放尼玛的屁!你目无军纪,任意妄为,无视领导指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段仕洪这一声骂的更直白了。
陈震廷蹙蹙眉,将电话拿过去,“冷三,我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但是你嘴皮子再厉害,也硬不过铁铮铮的军纪纲领,这两天耍帅爽了吧?呵呵,回来更爽,留着你的力气,你的好口才跟上面介绍吧。”
啪嗒,陈震廷把电话给挂断了。
三爷搁下电话,沉沉的眸子氤氲了一层烟尘,他摸摸口袋,没有自己要的东西。
通讯员小心翼翼的道,“猎鹰,咱们……要不要现在回去?”
三爷看一眼天空,风景不错,阳光更不错,“回,肯定要回去,把我的烟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