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月来到芙蓉轩的时候,楚昀鸿、萧陌玉、阮七娘和老爷子都已坐在了各自的位子上,她看着这些人,心里竟是颇多感慨,下一刻她便露出了笑容,道:“阁主今日有事来不了,特意嘱咐让我代他给宋师傅和七娘说声抱歉,还有他的深深歉意和悔恨,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而你们也不必再担惊受怕地活着,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这样很好。”
萧陌玉听着这些,心里自然也有所触动,不过他倒是更乐意去相信萧陌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因此对于她的这番话语,也不过是随意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多做任何回答。
如月知道萧陌离和萧陌玉的恩怨恐怕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轻易概括的,想要真正解开两人的心结,光是这几句还远远不够,或许再过两三年,等到他们彼此都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了可爱的孩子,对于过去的这段往事或许也就可以彻底释怀,那时的他们就可以如同一家人那般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愉悦,现在还不行,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一切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定局。
如月想到可爱的孩子,便想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婉起来,然而瞧着这张圆桌前并没有多添什么位子,她的心情不禁一下子低落至了谷底,她的笑容不禁从温婉转至苦涩,道:“你们,原来并没有考虑过他。呵,竟是他多虑了,连我也多虑了。”
老爷子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之后,身体已是大不如前,此刻坐在这里,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他看了一眼始终站立在门口的如月,道:“找一个位子坐吧,毕竟你没有过错,不用替他担责任,也不用替他求情。因为,这段恩怨是不可能彻底化解的。”
然而,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这里却并没有多余的位子,这样的局面只能意味着,如月要么继续站着,要么就直接转身离开,这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警示,代表着不管时间有多么漫长,这段恩怨都不可能再化解,萧陌离和萧陌玉终究会成陌路,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如月瞧着如今的这种局面,只觉得十分为难,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尴尬,楚昀鸿对此抱有一种全然不顾的态度,而萧陌玉和老爷子也保持着绝对的沉默,阮七娘对于这样的局面却是一种难言的心痛,道:“我知道大家也没有多余的兴致去吃这顿饭,还不如赶紧出发,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她极为果断地站起了身,道:“为难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无辜的女子,我不知道你们的心里可有半分愧疚,但是,我很愧疚,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如月听到她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道:“何必要帮我说好话,我和你本就不是一条路,更何况之前的岁月里,我可是一直都在和你争锋相对,以后恐怕也不会幸免,你又何必……”
阮七娘仅是叹息了一声,道:“只因为,你早已不是昔日的如月,而我也不再是昔日的阮七娘,我们都变了,彻底地变了。”
如月听着这些,似是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吧,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用膳吧,我走了。”
阮七娘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如月显然已不想再去听了,如月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着两字“珍重”,那是对于她的真挚祝福,也是对她未来的期许,她也轻声回以“珍重”,算作是祝福,也是一份别样的期许。
直到如月真的走远,阮七娘都不曾放下过这些思绪,她转过头看着三人,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成他们的模样,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句,她是对着“萧陌玉”说的,此时的“萧陌玉”听着这话,却是有些疑惑,抬起头看着她,道:“七娘,你这是怎么了?你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夫君,这是为什么呢?”
阮七娘虽然过惯了舒适安逸的生活,但是她多年养成的警觉性却依旧存在,此刻她站在这里,说出这一句话,便已经表示她看出了这是一个圈套,是一个将自己和萧陌玉完全隔离的圈套,是谁所设的,她早就心知肚明,冷哼了一声,道:“萧陌离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他。”
萧陌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面前,瞧着她眼里的冰冷,心情却是难得的好,道:“七娘,你想要见我?可真是难得,你不着急去找自己的夫君,竟想着要来见我?见我做什么,难道是来叙旧的?”
阮七娘听着这句,心情实在是糟糕到了极致,此刻的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萧陌玉的下落,不禁开了口,道:“阿珏呢?你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陌离却并不着急回她,轻轻挥了挥衣袖,坐在桌前的三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这些的确皆是假象,她的心里刚才还是满腹疑虑,此刻却是彻底明白了,道:“你是故意的。”
萧陌离颇为随意地应了一声,道:“对,我是故意的。怎么样?七娘,你是不是很担心他?告诉你吧,他还相安无事地活着,不过呢,他已经回去了,是带着你和老爷子一起坐在马车里,目的地便是你们居住的小木屋。”
阮七娘到了此刻才意识到了什么,刚要转身跑出房内,却在那一瞬忽然失去了全部的意识,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瞧着她精致的容颜,似是越来越心动,不禁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芳唇,又似是过了很久,他才停下了自己的亲吻。
他极为不舍地看着她,瞧着她依旧安睡着,他的目光充满了诸多柔情,还有满满的占有,道:“七娘,你终究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不管你去往何处,你都会回来的,你只有在我的身边,才会拥有真正的快乐。那个人终究和你是永远的陌路,永远都会是的。”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忽然在她的眉心处点上了一颗朱砂,与此同时,她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愣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他只是笑了笑,道:“我是你的夫君,七娘,你记得吗?”
阮七娘听到这一句话,眼里噙满了诸多的泪水,伸出手抱住了他,轻轻呢喃道:“夫君。”
萧陌离听到这声呼唤,他的心情显然更好了,将她牢牢抱入怀里,道:“七娘,真乖,我是你的夫君,从今以后都不要忘了,听到了吗?”
阮七娘待在他的怀里,也没有过多的挣扎,只是用一种极其仰慕的方式迎合着他的柔情,道:“听到了,七娘不会忘记的。你是我的夫君,一直都会是的。”
萧陌离感受着她特有的芬芳香气,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未曾消失过,只因为他精心布好的这个局已经十分完美地蒙蔽了所有人,包括真心唤着自己夫君的阮七娘,还有始终都蒙在鼓里的萧陌玉和老爷子。
此时的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行走着,马车里的萧陌玉正在安抚始终状态不佳的“阮七娘”,从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状态就不是很好,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是有了孩子,她能答应去坐马车,已经是在极力地勉强自己,尽管她不曾说过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有些愧疚。
他之所以那么快地离开,也是深怕萧陌离会再起什么波澜,伤害自己,伤害阮七娘,伤害老爷子,因此他将老爷子带出医馆之后,他便带着“阮七娘”和老爷子坐上了马车,丝毫不曾有半分停留。
坐在马车里的真正老爷子正在思忖一个异样的反常,他转过头看着萧陌玉,又看了看“阮七娘”,道:“陌玉,你觉不觉得,七娘有些问题?”
萧陌玉听他这么开口,顿时觉得有些奇怪,道:“老爷子,七娘怎会有什么问题呢?她可是好好的呀。难道,你是看出了一些什么吗?”
老爷子的眉头始终拧成一团,瞧着“阮七娘”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禁越想越觉得怪异,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竟是立即将她推出了车外,道:“你不是七娘。”
“阮七娘”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道瞬间推了出去,落在地上竟化为了灰烬,这时的萧陌玉才意识到了这仅是一个假象,老爷子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道:“陌玉,我们快离开这里,看起来七娘已经出事了。”
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一切,萧陌玉虽然还有些震惊,却也很快凝起了全部的心神,无言地点了点头,亲自驾起了马车,往小木屋的方向而行。
老爷子也没有彻底闲着,他极为迅速地织起了一个防御网,想要防范接下去即将要面对的一系列攻击,却在此时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犹如熊熊烈火在燃烧,他似是没有完全忍受住,不禁吐出了一口鲜血,还来不及去和萧陌玉说些什么,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始终驾着马车的萧陌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心神始终都被一个女子的低喃无情地扰乱,渐渐地无法掌控,也无法重新积聚而起,在听到身后声响的那一刻,瞬间犹如飞絮一般飘散开来,他的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马车也在此刻完全停下了继续前行,成了一种静止的符号,也成了无法磨灭的悲凉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