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马郎中,除了头发花白了,容颜几乎没变。
韩夫人惊喜:“马郎中,果然是你,快请进。”
马太医进屋后,行礼:“见过韩将军、韩夫人。”
“韩某现在是一介草民,马太医不必多礼。韩某实在下不了床,失礼了,马太医快快请坐。”韩世忠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马某奉皇上之命,前来为韩将军诊治。”
“皇上?皇上怎知我到了临安府?”
“这个,小医就不知了。”
“说来也巧,我们到临安后一直在找马朗中,没想到原来您进了太医院。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韩夫人在一旁说。
“十年前,我治好了太后的顽疾,被招进太医院,现在任太医院主事。”
“那恭喜马大人了。”韩世忠边喘气边说。
“多谢,韩将军还是让小医为你把把脉。”
马太医为韩世忠把完脉,翻了翻他双眼的眼皮仔细看了看,看了看舌胎,又看了看咯出的痰血。
“韩将军,这病是肺中有积块,属气滞血瘀证,需要活血化瘀、行气化滞、扶正散结。小医这就给你开几副‘散瘀汤’。”
“马大人,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这……”
“您就直说吧,我能承受。”
“将军,您的病已到中晚期,积块消散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希望。小医给您开的药,大人一定要按时服用,回到太医院,小医再和其他太医共同研讨,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韩夫人拿出一锭银子:“谢谢大人,这是一点心意,请马大人收下。”
“万万不可,小医是奉皇上之命为韩将军治病,岂有收诊金之理。再说韩将军乃是国家功臣,为韩将军治病是小医的荣幸。”
“那就谢谢大人了,等我家老爷病情好转,一定到府上登门拜访。”
“韩将军身体有恙,韩夫人一个人照顾太辛苦了,明天我从家中派两个丫头来,帮帮韩夫人。”
“多谢马太医,不用麻烦了,这次随我们一起来的还有我的义女以及老爷的两个徒弟,轮流照顾老爷,人手够了。”
“既如此,小医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告辞。”
“等一下。”韩世忠喘着气。
“将军有何吩咐?”
“烦请马大人回宫后,代我向皇上谢恩。”
“好的,一定。”
马太医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韩世忠吃了药,迷迷糊糊睡着了。韩夫人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甚是忧虑。
这十年,自己的丈夫看似逍遥快活,自由自在,但他心中的郁愤韩夫人都看在眼里,有几次她看到他在桌子对面放着一只酒杯,边碰杯、边喝酒、边流泪。不用说,那只酒杯是给岳将军放的,他与岳将军乃生死之交,志趣相投,情同手足。岳将军的冤死让他无法释怀,却又无处宣泄,只能借酒浇愁。
隔壁房间,夏月手握白玉,心里一遍遍呼唤着:“赵瑗哥哥、赵瑗哥哥。”她的赵瑗哥哥长大了,长得那么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可她不能和他相认,他是皇上的养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可皇上是她的杀父仇人,所以她和赵瑗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忘了我吧,再见了,赵瑗哥哥。”泪一滴滴落在玉佩上。
这时,韩武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有客来访。”
“谁呀?”
“是我,我是张俊。”
“张俊?”韩夫人有些吃惊,他怎么会来?虽说以前张俊和韩世忠也一同浴血奋战、为国杀敌过,但张俊为人贪婪好财,后又依附秦桧,曾经想陷害韩世忠,没得逞,就和秦桧等人一起陷害岳飞。提到此人,韩世忠就恨得牙根痒痒。
韩夫人怕惊醒丈夫,赶紧开门出来。果真是张俊夫妇。
“民妇见过张大人、张夫人。”韩夫人弯膝欲拜。
张俊夫人伸手阻止:“夫人快快请起,你我两家不必多礼。我们夫妇二人是来看望韩大人的。”
“多谢张大人、张夫人,一个时辰前皇上派马太医来看过了,我家老爷服药后睡下了,这几天难得一次睡这么长时间。要不我去叫醒我家老爷。”
“不必了,既然韩将军难得睡个好觉,就不要叫醒他了。”张夫人倒是善解人意,“我们另找一个地方聊一会儿。”
“好的。”
(楼下雅间)
桌上摆上了茶果。
“韩夫人,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
“张夫人不必客气,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
“韩夫人是否有一闺女,尚未出阁?”
韩夫人心里一惊,夏月的真实身世除了他们夫妇,就是韩文、韩武两兄弟以及老太太知道。老太太五年前已去世,韩文、韩武自小父母双亡,在韩府长大后一直跟着韩将军身边,对韩将军忠心耿耿,两人对夏月身世一直守口如瓶。
“我是有一女儿,不知张夫人此问何意?”
“我有一侄孙,昨天在寺庙进香,偶遇小姐,一见倾心,念念不忘,请我夫妇二人前来提亲。”
原来如此,韩夫人心里石头放下了,但很快又忐忑起来。这张俊夫妇上门提亲,应该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不答应,肯定要得罪他们,一旦张俊恼了,后果不堪设想。
“实不相瞒,小女并非我夫妇亲生,乃是我家老太太的远房侄孙女。十年前,她随父母从汴京投奔我家,路遇贼人,与父母失散,辗转来到我家。我和我家老爷见此闺女聪明伶俐,又孤苦无依,就认为义女。这几年,上门提亲的人家也不少,但闺女说她小时候父母已为她许配了人家,只是逃难的路上走散了,所以来提亲的都被她拒之门外。”
“噢,原来如此,既有婚约,我们也不能勉强。”
韩夫人看出张俊说这话时,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二人也未必想成全这桩婚事,只不过受人所托,不得不来罢了。
“韩将军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们不便久留,告辞了。”张俊起身。
“韩夫人,在临安府有什么需要,就差人到寒舍说一声,我夫妇二人定当办到。”说这话时,张夫人也起身。
“多谢二位来看望我家老爷,等他醒了,我一定告诉他你们来看望过他。”
(马车上)
张夫人:“老爷,韩夫人拒绝了你的提亲,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这不像老爷的脾气呀。”
“人家韩夫人不是说了嘛,她义女已经许配了人家。”
“这不是实话,只要没出阁,什么样的婚约老爷没法作罢。”
“知我者,夫人也。若不是看在琮儿父母一年到头对我还算孝敬的份上,我怎会向韩世忠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匹夫求亲。既然他韩家的女儿已婚配,不正好合了我意,让琮儿死了这条心。”
“老爷说得对,韩家虽然过去荣耀,但现在就是一平头百姓。琮儿虽说不上进,但毕竟富甲临安府,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偏要找韩家的义女。”
“回去你得好好说说琮儿。”
“是,老爷。”
(张俊府)
张琮在客厅来来回回、焦燥不安地走着。见到张俊夫妇,赶忙迎上去,也不问话,就盯着他俩脸上看。
“看什么看?”张俊呵斥道。
“怎么样了?”张琮眼巴巴地看着张俊夫妇。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姑娘早已有婚配。”
“啊?”张琮失望地跌坐在椅上,“这样的仙女怎可许配给他人?若不能娶她,我张琮还不如出家当和尚算了。”
“听说是幼时父母给订的亲,只是逃难后失散了。”
“这么说还没出阁。那我不是还有希望?”张琮‘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人家姑娘忠贞专一,一直在等她失散的未婚夫。除非你强抢,否则哪有机会?”
“强抢,我不敢,我看到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瞧你那点出息,家里已有几房妾了?还会被一个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我虽已收了几房妾,但一直没有明媒正娶正室,冥冥之中就是在等她,如今遇到了,偏又许了别人家。唉!”这个生在蜜罐、长在密罐、整天逍遥快活似神仙的大少爷第一次皱起了眉头,满面愁容和失落。
(皇宫)
马太医:“皇上,臣已仔细检查过,韩将军确实是病入膏肓,处于生死边缘了。”
宋高宗:“还能活多久?”
马太医:“不会超过一年。”
宋高宗:“随他一起来临安府的有哪些人?”
马太医:“他的夫人、义女,还有两个徒弟。”
宋高宗;“义女?徒弟?就这几个人?”
马太医:“是的。”
宋高宗:“好的,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马太医:“臣告退。”
(马太医退下后)
宋高宗:“关仪,韩世忠有义女和徒弟吗?”
关仪:“皇上,韩将军武艺高强,收徒弟也很正常。十多年前,老奴就听说过,韩将军曾收养过一对父母双亡的兄弟俩,收为徒弟,或许这次陪他来临安府的正是这对兄弟。至于收养一个义女,也很正常,韩夫人慈悲心肠,也许这个义女也是落难女子罢了。”
宋高宗;“嗯,这个韩世忠都快活不长了,好歹也曾是我大宋功臣,过两天朕得亲自去看望看望他。”
(普安郡王府)
赵瑗在书桌前心绪不宁,拿起笔在纸上随手画着,画着画着,竟画出了一张脸,正是昨天寺庙中见到的那位姑娘。他仔细端详着,感觉那双乌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是宁儿的眼睛。
“宁儿,你倒底是不是宁儿?”
明天,我要去同福客栈探访韩将军。赵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