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用早课,天玄子信步出观,又来到观后,寻得一片空地,便开始修炼自己唯一学过的一套拳法,这是观中弟子必修的功课,自己在天师门十多年时间,没看过任何人练过其他拳法,包括四位师长,似乎天师门只有这一套拳法。
天玄子自从在房中一脚碎石后,便想试试自己到底起了什么变化,因此才到得后山,既然没了真气天玄子一时也不知如何使用自己那一脚碎石的功夫,便只好练拳。
一套拳法打了下来,四面落叶飞舞,拳影弥漫,触到山石便石裂成粉,拳风过处一片狼籍,天玄子收功之后看到自己方圆十丈之内落叶山石尽皆成粉,心中大奇,想这一拳打碎山石倒也可以接受,树叶毫不受力,却也被震成粉末,这等功力就是师傅也尚且不及,自己何时如此厉害,是了!刚才练拳时,檀中穴里那蚕豆便运转开来,自己练功十年却从没有如此古怪的感觉,定是那古怪的蚕豆。
正自揣测间,却见一八九岁小童急急奔来,正是自己师傅的道童,青月,只听那青月边跑边口中边叫道:“天玄师叔,天玄师叔!掌教师祖传法旨叫你速去相见!”
天玄子见这小童奔跑的憨态不由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这小道如何便知道我在此处?”
那青月童子到得天玄子面前笑道:“嘻!嘻!我在观中花园和青山斗蟋蟀时,看见师叔一人朝这后山行来!”
天玄子摸了摸青月的头道:“好了,师叔这便随你前去参见掌教!”
青月闻言却道:“师叔自己去拜见掌教便是,青月还要和青山斗蟋蟀。”说罢,也不理会天玄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天玄子呵呵一笑,也不拦他,随后也往观中行去,找到值日弟子,问明掌教所在,便径自寻去。
到了祖师殿天玄子见四位师长皆在,里面还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在门外参见了众位师长这才到殿中垂手而立。
天玄子见师门长辈全数到场,甚是疑惑,不由得抬头打量少年,刚好那少年正好望向自己,并对自己微笑点头,这一晃眼间,天玄子便觉得这少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那么熟悉,好像大哥苦柏的神情,是一种对晚辈地赞许,可看在天玄子却觉得异常古怪,这少年一身白衣,双手后背,神情自然的,天玄子赶紧低下头去,却听那少年老气横秋的道:“奉仪!这少年便是你的徒弟?”
掌教奉仪真人道:“回师叔,天玄乃三师弟奉天之徒。”语气恭顺,丝毫没有因为那少年的语气而生气。
“恩!不错,根骨不错,还算块璞玉,比蜀山上那些人好多了!”那少年点头自语道。
停得片刻那少年又道:“这样吧!由他与我同往昆仑吧。”
天玄子只听得迷糊,什么蜀山什么昆仑:“我怎的要与他去昆仑呢?”正自疑惑间却听自己四位师长道:“尊师叔法旨!”又听得师傅奉天真人对自己道:“天玄你下去准备准备,明人随师叔祖同往昆仑!”
天玄子不由抬头看了看师傅和几位师长,心中疑惑,却也只回道:“天玄尊法旨!”
那少年却叫道:“你看看你们,都把徒弟教成了呆子了,和你们一般的古板,须知修道讲究万法自然,哪来这许多的礼节。”
奉天等四人连忙垂首称是,那少年不理会四人对天玄子道:“你叫天玄子?在我面前无须那诸般拘谨,权当我是你兄弟!”
天玄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念头:“这少年莫不是大哥变化的吧!两人都是这般脾气!”
那少年见天玄子如此无礼地打量自己,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好,好!这才像我蜀山的弟子了!”
奉天几人本待呵斥天玄子,却听师叔如此说,便也忍了下来!
少年又对四人道:“奉仪!这段时间,你准备一下,待我至昆仑回来后正式将天师门纳入蜀山派!”
“多谢师叔!”四人闻言激动得语气颤抖。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哎!三百年了,三百年前,你等还是少年,现如今却都是龙钟老人,师兄度劫前特地嘱咐我将此物交给你们。”说罢,右手一晃便多了一支玉瓶。
此时五人都是天玄子长辈,自是没有他插嘴的份,见四位师长激动得老泪纵横,掌教奉仪真人垂首高举双手接过那少年递来的玉瓶,颤抖的道:“师傅这三百年还记得不孝徒四人,赐下灵丹,奉仪……奉仪……”说话间竟然语不成句,旁边三位真人此时也是低声抽噎。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其实早该让你四人拜入门中,只是这三百年蜀山事务繁多,才一拖至今,幸好你四人苦修师兄所传法门,你我才有机会见面,我也该走了也不等明日了!这少年现在随我去,东西也不要收拾了。”
天玄子早已经被眼前所见惊得呆了,四位师长这时那里还有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这时听得那少年要让自己跟他走,心中老大不愿意,这才叫道:“师傅……”
谁知奉天真人道:“天玄,师傅知你如何想的,这是千年不遇到机会,你随师叔祖去吧!好好修道,切莫辜负了师傅对你的期望。”
天玄子见奉天真人眼中带泪,想到这些年他对自己地照顾,鼻子一酸,便要哭出声来!
那少年眉头一皱道:“我在山下等你。”消失在众人眼前。
四个老道士尚来不及出声,却已经不见了那少年的身影,只得在那少年消失的地方一拜了拜,天玄子此时才问道:“师傅,这少年是什么人?”
奉天望了望奉仪真人,奉仪真人微微颚首,奉天真人才道:“这位前辈乃蜀山杨玄,也是你师傅和几位师叔师伯的师叔,就是你师叔祖。”说罢,微微叹了口气,只听得奉阳真人继续道:“想三百年前,我等四人也不过是山中猎户,可恨安禄山那厮犯上作乱,我等家人均遭无妄之灾。哎!”
奉仪也叹道:“若非师傅当年救下我等,我等也难逃厄运,哎!我等也是当年才见得师叔一面,那时他也便是如此容貌,三百年了,一点也没变!”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无限感慨,天玄子张大嘴巴,三百年!几位师长居然都是老神仙了,却不知那少年活了多少岁月,怎么几位师长均都容貌现老,他却能青春常驻。
奉天真人道:“天玄,你且下去准备准备,这便去寻你师叔祖吧!走时也不用再来禀告。”
天玄子望了望几位师长,方才告退下去。
奉天真人几人对望一眼,奉天才道:“却不知师叔如何识得天玄……”
奉阳真人道:“师叔法力神通,只是天玄随我等十数年,并无甚出众,师叔要寻找资质的传人却偏偏要找天玄。”
奉天真人的双眼微微闪过一种无奈的神情,似乎有话要说,可是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摸了摸怀中收藏的一块暖玉。
奉道真人微微沉吟道:“天玄离观三日似乎有些不同,却偏偏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同。”
奉仪双手后背来回走了两转才道:“好了,师叔既然要收天玄为传人,那是天玄的服气,只是希望天玄不要让师叔失望才好!”
几人闻言对奉仪道:“是!”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再不言语,又商议并入蜀山之事。
却说天玄子回到自己静室,这才发现自己并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是找出与苦柏结拜的信物半块“寒蜃”和几件苦柏送的饰物,往怀中一揣,本想收拾几件衣服,可自己现在脱不下身上的道袍,便只好作罢,幸好那道袍不沾尘土,穿着一个多月,却也如新衣一般,起身要去大殿,想到师傅不让自己再去告别,只得叹了口气转身下山。
天玄子下得山来,行得半里路仍不见那少年踪影,却见一老者独自向泰山行去,老者脚步蹒跚,手中却无拐杖,衣着虽不甚破烂,满是尘土,左右也不看见家中亲人,见到天玄子便一把拉住天玄子道:“小真人,可否送老头子上山拜拜神仙,给我征战在外的孙子求个平安呀。”
天玄子想道:“左右寻不着那少年,此去昆仑尚不知道何时能回天师门,便送这老者上山,也好多看一眼山上景物。”点头对老者道:“老丈慢行,小道扶你上山。”
那老者大喜,连声称谢,便由着天玄子搀扶着往山上行去。
刚行出一盏茶时间,那老者问道:“小神仙,不知在那家观中修行?”天玄子眼见刚刚离去的泰山便又回来,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却没听到老者问话。
老者见天玄子不说话,又道:“我闻着泰山百里内道观云集,就数天师观最为出名,里面四位老神仙都是有大神通的,哎,我那孙子刚满十四便给招入军中,现在边关连年征战,到现在半年了也没个信,十年前他爹便是这样死在关外的,我老头子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要是我这孙子再去了的话……我……我家便断了根了……呜!呜!”老者说着居然哭泣起来,路也不走了,往路边一坐埋头大哭起来。
天玄子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大急,道:“老人家,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那老者头也不抬,哭道:“小神仙,你也不用管老头子了,你自己去吧,我老头子也不想活了,在这里等死!”
天玄子走到那老者身边,急道:“老丈哪里话!我们走吧!这天师门就在前面了,求几位师……求几位老神仙帮你算算,你孙子要是还在人间,回到家中不见老丈,你叫他如何……如何生活?”
老者闻言,止住哭泣,抬起头来道:“小神仙说的是,我们这便上山去吧!”说着站起身来,刚行得一步大叫一声:“哎哟。”又跌坐到地上,大声呼痛。
天玄子连忙扶住老者,问道:“老丈这是怎么了?”
老者道:“老毛病,手脚抽筋,我是上不了山了。”叹了口气,又望天道:“哎!难道天要绝我李家?只是上山求个心安也……也……也如此困难?”说着又要哭泣。
天玄子扶着老者道:“老丈这……这……你真的不能走路了?”
那老者道:“这毛病几十年了,休息半天也就好了,只是……只是老头子一人如何上得了泰山!遇见小神仙时,见小神仙行色匆匆,只怕是等不了这半日了!”
天玄子看看天色,已过晌午,再等得半日到得山上只怕已经天黑,心中一急,道:“老丈休要焦急,这泰山我也行得熟了,这便背你上山。”
那老者大喜,道:“如此甚好,那就苦了小神仙了!”
天玄子背起那老者,那老者身子极轻,天玄子丝毫不觉得困难,加快脚步,飞奔着往山上行去,天玄子背着老者渐渐觉得举步艰难,那老者却是越来越重,天玄子一心想着再见见天师门的景色,也不多想,默默调动檀中穴里那蚕豆,又举步如飞,再也不觉得那老者重量,过得一会到了天师门门外,那值日弟子见天玄子去而复返,大奇道:“师兄怎得又回来了?”
天玄子望了望四面,放下老者,道:“山下遇到一个老人家要上山烧香,便背他上山,我……我这就下山”说罢转身下山,突然想起老者身患旧疾,又转过身来道:“老人家,腿脚有恙,事了之后,还望师弟找个童儿搀扶老者下山!”
那值日弟子点头称是,招呼接引道人把老者引入观内,又与天玄说了些话,天玄子望见耽搁了不少时间,起身告辞。
天玄子叹了口气,又四下打量了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再次转身离去,刚刚行到山脚处,却远远望见自己刚刚送上山的老者站在山脚处对自己点头微笑,天玄子心中大奇,两三步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