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疑道,“这不和咱们的目的相反吗?没想到这件事暗中帮了耶律延禧一个忙,反而让他只需要在重臣面前做做样子,便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此言差矣。”
杨怀仁笑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只看眼前。眼下看上去好像耶律延禧白白得了好处,咱们的目的也没有达到。
但大家再仔细想想,要让萧撒弼决心立即造反,除了愤怒之外,还需要什么?”
天霸弟弟大喇喇的道,“愤怒还不够啊?外头人把耶律延禧叫房的时候大喊萧撒弼娘亲的事情当做了笑话,耻笑萧撒弼变相的当了耶律延禧的便宜儿子,这种奇耻大辱,应该足够让他造反了吧?
尽管萧撒弼利用第二个谣言,用证明耶律延禧根本就没有行房的本事的事情来反证第一个谣言是假的,但如今耶律延禧听了崔庆的主意,轻松把难堪的局面化解于无形,这不也让萧撒弼更加的有怒发泄不出来吗?”
“不然。”
黑牛哥哥这次似乎弄懂了杨怀仁的计策巧妙的地方,说道,“一个人愤怒,是有可能会让他做出出格的事情,比如萧撒弼在愤怒之下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冒然的起兵造反。
但正如仁哥儿所说,推敲一件事的时候,不能光用正逻辑,反过来想,有的人在愤怒的时候,反而会更加冷静,思绪在愤怒的刺激之下也有可能变得更加清晰。
假如萧撒弼体会到愤怒和一时的意气用事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也许会隐忍下来,就像当日比武招亲的时候一样,萧撒弼全面失利,但他没有发作,而是冷静的接受了失败,此后北院大王府便变得神神秘秘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萧撒弼有一定的机会,就是那种越是愤怒的情况下,越是能清醒的人。”
天霸弟弟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哥哥是说,萧撒弼这个又老又丑的家伙,平时看着不怎么聪明,而当他愤怒了以后,反而会清醒和冷静?”
杨怀仁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大智若愚,不是没有道理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情绪控制机制,有的人在快乐的时候变得聪明,有的人在悲伤的时候便的聪明。
如果萧撒弼在愤怒的时候变得聪明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一点,咱们现在无法判断,所以不能把宝压在这样风险极大的可能上。
但反逻辑上,如果耶律延禧在谣言事件中得利,他的皇位继承人的地位变得越来越稳固,连本来摇摆不定的那一批朝臣心理上也倒向了他的话,大家再想想,萧撒弼除了愤怒之外,还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天霸弟弟随着杨怀仁的话,同时把自己的思想代入了萧撒弼的处境之中,那一刻他的感受,是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绝望。”
“对,是绝望。”
杨怀仁渐渐打开了兄弟们的思维,继续说道,“当人想得到一样东西,却忽然发觉这样东西却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欲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便变成了绝望。
如果说愤怒会让人暂时失去理智的话,那么绝望,会让人变得疯狂,就像萧撒弼,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耶律洪基一道圣旨直接给予耶律延禧一个皇位继承人的身份。
面对这样的局面,就算他想多一些时间来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便变得不太可能了。
捺钵节是契丹人最重要的节日,假设在这个盛大的场合上,耶律洪基忽然宣布了这道旨意,他对权力的野心便变得机会渺茫了,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野心,除了在剩下的生命里时刻折磨他,还有什么用呢?
所以萧撒弼有可能不会为了一时的愤怒而举兵起事,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绝望下去。
如果说之前咱们对萧撒弼在捺钵节上对耶律洪基动手的概率的判断有五成的话,那么如今经历了谣言风波之后,这个概率应该又九成了。”
天霸弟弟担忧道,“哥哥,怎么还不是十成把握呢?”
杨怀仁笑了,“这种事,很难说能判断对了十成,不过我也有办法,把萧撒弼最后的那一成造反几率,给他补上。
或许事情不一定需要我来帮忙,他就已经想到了。至于我的判断对不对,就要看咱们能从北院大王府里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
眼看隔天就是契丹人的传统节日捺钵节了,羊父却已经好几天没有了动静。
羊乐天变得焦躁起来,他很担心父亲的近况,不知道他在北院大王府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会不会为了韩三娘去冒险做一些危险的举动。
不过今日下午的时候,羊父终于出现了,他又来威远楼采购豆腐,可惜他身后还跟了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乔装打扮了的北院大王府的一名侍卫。
羊乐天不方便跟他接触,而羊父只是远远地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留下钱,从威远楼的后厨取了豆腐,羊父便又匆匆离去了。
一开始羊乐天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萧撒弼最近行事小心谨慎,任何走出北院大王府的人都必须有一名侍卫跟从,防止这些下人在外边多嘴走漏了消息。
所以羊父因为必须采购食材可以出府,但却不能和其他人有私下的接触,于是师父便失去了这个从他口中了解北院大王府内情况的机会。
可羊乐天似乎能了解刚才父亲给他那个奇怪的眼神的意思,等羊父走后,他总觉得似乎事情太蹊跷,便沿着父亲从走进威远楼的后门到拿到豆腐所走过的路线,开始仔细的搜寻。
果然父子俩心有灵犀,羊乐天仔细回想了一下父亲眼神所指的一处后院的枯草从里,便对那片枯草丛进行了仔细的查找。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找到了一只破旧的鞋垫,想来大概是羊父趁跟着他的侍卫不注意的时候,从划破了前脸儿的鞋子里故意甩出来的。
鞋垫非常旧,已经发黄发暗,倒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上边留下的臭汗渍,似乎能隐约瞧出两个字来,一个是“毒”,另一个是“陷”。